爬起來想要去攔人時,撞上的卻是滿眼兇色。
兩廂對視,眼前卻是陌生至極的臉。
那人像是察覺到自己被騙了,抓着刀就朝蘇錦沅揮來,而趕過來的謝雲宴隻覺得心口一跳,連忙抓着她腰身将人帶到了身後。
自己則是迎上前去,伸手就擒住那人腕間。
那人兇悍極了,好像真不認識眼前之人,隻第二次見到他阻攔自己,猛的一呲牙時,手裡長刀被搶,擡腳朝着他膝上踹來。
謝雲宴連忙閃避,而那人滿是兇狠的低吼了一聲,整個人就朝着他撞了過來。
“公子!
”
春回吓了一跳,連忙低喝出聲。
那刀還在手中,謝雲宴不敢傷了眼前之人,忙将橫在身前的刀強行扔了出去,而人卻已經來不及躲開,被撞得悶哼了一聲,咬牙抓着那人肩膀。
那人卻極為滑溜,腳下一轉,再一矮身肩上一抖,就卸力甩開,而他卻沒像是第一次那樣轉身逃走,反而一個回旋撞進了身前。
未斷的那手如疾風朝着謝雲宴喉間攻來,動作又快又狠。
“四哥!
”
謝雲宴低喝出聲。
四哥……
那人已經捏上他脖頸的指尖一頓,原本兇悍至極的眼裡浮現出一抹茫然。
謝雲宴猛地出了口氣,趁機快速上前,一把擒住他胳膊閃身撞了過去,幾乎用着跟剛才這人一樣的招式,再翻身時扭着他胳膊就直接将人壓在了身下。
砰!
兩人同時摔倒在地上。
那人左臂被扭在身後,悶哼了一聲,自喉間傳出嘶吼。
“放開我!
”
謝雲宴聽到之後眼睛瞬間就紅了起來,而旁邊跟過來的行露也是露出驚愕之色,猛地朝着這邊走了過來,不敢置信的看着被壓在地上的“乞丐”。
“四公子?
”
她嘴唇微顫。
這人的聲音,分明是四公子的!
!
行露激動之下就想上前,可那人卻拼命掙紮起來,險些被他掙脫。
蘇錦沅朝着周圍看了一眼,發現他們剛才的動靜到底還是驚動了旁人,遠處已經有人朝着這邊打量。
她沉聲開口:“把人打暈,先帶進布莊再說。
”
謝雲宴幹脆利落的朝着那人後頸上就是一下,原本掙紮不休的人瞬間雙眼一閉,癱軟在了地上。
……
蕭雲鑫是被春回背着進了布莊的,而他們一行人也驚動了布莊裡的管事,等瞧見蘇錦沅身上帶着血,旁邊還有着個披頭散發的乞丐。
那管事吓了一跳:“大少夫人。
”
見周圍那些夥計都朝這邊張望,蘇錦沅說道:“這邊沒什麼事,你讓人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
”
那管事聞言連忙點頭,轉身去驅散那些湊過來的夥計,而蘇錦沅不是第一次來布莊這邊,直接領着謝雲宴幾人朝裡走去。
布莊周圍幾乎都是竹樓,而蘇錦沅跟霍柔過來時,也有專門休息、看賬的地方。
蘇錦沅領着幾人繞去了後院,等上了二樓,進了靠裡的房間。
那管事急沖沖地送了水和幹淨的白布過來,謝雲宴才連忙手忙腳亂的替蘇錦沅止血:“我沒讓你傷了自己做餌!
”
他聲音又氣又惱,處理傷口時動作卻極輕,生怕弄疼了她。
蘇錦沅說道:“我自己留意着,沒傷到要緊的地方,就是破皮流了點兒血。
”
謝雲宴看着她胳膊上血痕,怒道:“這麼深是破皮?
”
“沒傷到要害,不是嗎?
”
她看他時,語氣平靜,“這世上向來如此,想要什麼就得付出什麼,今天的目的是引人出來,隻要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用什麼辦法都可以。
”
謝雲宴聞言抿唇看她,神色陰沉下來。
蘇錦沅卻隻是自己拿了布巾綁着傷口,然後說道:“行露,替他将臉擦幹淨。
”
行露早就激動無措至極,聞言連忙走到一旁,将帕子浸了水擰幹之後,替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乞丐”擦着臉。
盆中的水逐漸變黑,而那人臉上的污迹也一點點的被擦幹淨,漸漸露出下面那張熟悉至極的臉來。
哪怕胡須遮掩了下半張臉,可行露依舊認了出來。
“四公子……真的是四公子!
”
行露猛的擡頭對着蘇錦沅和謝雲宴,眼淚直接掉落,“大少夫人,六公子,真的是四公子……四公子沒死!
”
屋中隻有蘇錦沅幾人,春回和夏生守在門外,就連竹樓過道上也都是謝雲宴身邊親信。
春回隔着簾子聽到裡頭傳來的聲音時,臉上也是忍不住露出激動神色。
“木頭,真的是四公子。
”
夏生聞言也是忍不住朝着裡頭看了一眼,緊了緊拳心:太好了,四公子沒死。
謝雲宴大步走到蕭雲鑫身前,看着他緊閉着眼的模樣,眼睛瞬間通紅。
蕭雲鑫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整個人瘦的脫了形,右臂袖子空蕩蕩的垂落在地上,而左眼之上一道傷痕,從眉骨到顴骨上方,如同蜈蚣猙獰,好像将眼皮都劃裂了開來,再進一分連眼球都保不住。
濃密的絡腮胡下,脖頸也有傷痕朝着那髒污衣襟下蔓延。
那疤痕極粗,或是因時間已久,結痂的地方掉落之後,隻留下深紅色的v疤痕虬紮突起,足可以想見,當時這傷到底有多深。
蘇錦沅隻上前看了一眼,蕭雲鑫的模樣堪稱慘烈。
深吸口氣,她朝着謝雲宴說道:“他剛才看着有些不對勁,好像真的認不出你,先讓人去請個大夫過來……”
蘇錦沅頓了下,想起蕭雲鑫的身份,又改口,
“讓人去杏林堂一趟,讓席君甯過來。
”
謝雲宴深吸口氣,壓下眼底濕潤,叫了春回進來叮囑着,讓他親自去請人。
席君甯來的很快,一身月白大氅進來時,就吊兒郎當的說道:“怎麼跑來這地方了,不是跟你說了要好生養着,這麼冷的天跑出來,還累的我大老遠的來城西替你看診。
”
他上前就欲替蘇錦沅把脈,一邊伸手一邊道,
“怎麼了,是咳嗽了,還是又難受了?
”
蘇錦沅朝着旁邊一避:“不是替我看診,你的病人在那。
”
席君甯手落空後,瞬間挑眉:“不是你,那春回這小子着急忙慌的叫我過來幹什麼?
本公子出診的費用可是很貴的……”
“别廢話。
”
蘇錦沅瞪了他一眼,“趕緊替他看看。
”
席君甯撇撇嘴,伸手捋了下衣袖,才走到了一旁躺着的人跟前。
還沒診脈呢就先瞧見了那張臉,他頓時喲呵了一聲:“這是逃荒來的,怎麼弄成這德行,還有這眼睛……可真是命大,這麼深的傷居然沒傷到眼珠子。
”
謝雲宴臉色冷沉:“席君甯!
”
蘇錦沅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也是皺眉:“席君甯,這事不是跟你開玩笑的,這人很重要,趕緊替他看看。
”
見她眼中帶着愁色,而謝雲宴滿眼陰霾,席君甯也歇了玩鬧的心思,直接坐在蕭雲鑫身旁,“看就看了,這麼大火氣。
”
他伸手想診脈時,一撈才發現袖管是空的。
席君甯愣了下,這才正經起來,換了左手診脈。
“元氣衰竭,病邪深入……”
他猛的擡眼,
“你們哪兒找來這麼個病秧子?
”
謝雲宴連忙急聲問道:“他怎麼樣?
”
席君甯淡聲道:“快死了。
”
“……”
“席君甯!
!
”
别說謝雲宴臉色鐵青,蘇錦沅也有些動了氣。
席君甯連忙收斂:“好了好了,是快死了,可這不是還沒死嗎。
”
“他這三陰寒極,亡陽于外,脈象如釜中沸水,浮泛無根,頭定而尾搖,伴有急促躁動之象,虛陽浮越,可不就是将死之相。
”
“看着倒還算強壯,可内裡早已經枯竭,要是你們沒把人撿回來,最多三個月,他就得脈枯而亡。
”
蘇錦沅心神一跳:“那還有救嗎?
”
“你說呢?
”席君甯斜睨着她鄙夷,“你是在質疑本公子的能力?
”
“……”
蘇錦沅面無表情。
要不是還用的着他救人,她真想錘爆席君甯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