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沅放下兜帽,坐在謝雲宴對面。
“準備好了?
”她問。
謝雲宴見她臉上凍得泛紅,忙将手爐遞給她:“先暖暖手。
”
巴掌大的銅爐裹着絨線刺繡的外罩,蓮紋銅柄上有些掉色,上面的蓮花镂空紋路看着有些眼熟。
蘇錦沅看着手爐愣了一瞬。
這手爐……
沒等她回過神,手爐就被徑直塞進她手中,那微燙的暖意透過指尖彌漫開來,手裡瞬間變得溫暖起來,而謝雲宴則是快速收回手,徑直說道:
“城西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嫂嫂人過去就行,其他地方不好布置,也太容易驚動旁人,隻能将人引到布莊。
”
蕭家的布莊就在城西偏僻之處,因靠近西牆腳下,附近隻有零散幾戶人家,靠近的幾處院落和宅子,有好些都是空着的。
就算真的鬧出什麼動靜,也不會驚動太多人。
想要引人出來,太空曠的地方不行,他們自己藏不住,可人群太密集的地方也不行,怕萬一打鬥起來會傷到人。
蘇錦沅聞言也将心思放在了正事上,想了想說道:“布莊那邊倒是合适,隻是他性子那麼謹慎,能上當嗎?
”
謝雲宴說道:“尋常自然不能,不過眼下正好有機會。
”
見蘇錦沅不解,他解釋說道,
“那天黃颉被送回去之後,豫國公的人就已經彈劾過我一次,黃寶坤更在聖前哭求過,隻是陛下并沒替他做主,反而因黃颉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被訓斥了一頓。
”
“黃家恨我恨得咬牙切齒,找不到機會對付我,就想着要尋到那人報複,這幾天也派人在大張旗鼓地找他,這麼大動靜,他肯定知道。
”
“而這種情況下,若是找不到他遷怒四嫂,也在情理之中。
”
謝雲宴細細說道,
“我之前讓人散布了些流言,都是黃家如何惱羞成怒的,也在城西這邊做過一些布置,待會兒去了布莊之後,就隻當是黃家的人忍耐不住,朝着四嫂動手洩憤。
”
“有之前黃家找他的事情在前,他應當不會起疑。
”
謝雲宴說完看着蘇錦沅道,
“等到了布莊之外,嫂嫂就假裝遇險,他若真那麼在意四嫂,應該能将人逼出來。
”
蘇錦沅指尖摩挲着手爐上的絨線刺繡,想了想謝雲宴的布置,好像沒什麼問題,她點頭說道:“行,就照着你說的去做。
”
外面的護衛趕車朝前走時,那方向分明是去城西的。
行露滿臉茫然的聽着謝雲宴跟蘇錦沅的對話,隻覺得有些不對勁,大少夫人不是說要回蘇家嗎?
怎麼要去城西?
而且六公子還跟着同行,兩人話裡話外好像是要引什麼人現身。
“大少夫人,您這是……”行露忍不住問。
蘇錦沅朝着她說道:“還記得之前救了你家少夫人的那個乞丐嗎?
”
行露點點頭。
“那人有些問題。
”
蘇錦沅沒直說他們懷疑那人是蕭雲鑫的事,隻換了個說法說道,“我和六弟發現這段時間總有人暗中尾随阿柔,好幾次那人都露了痕迹,卻一直沒将他抓住。
”
行露驚訝:“少夫人是說,那個乞丐?
”
蘇錦沅點點頭:“他雖然救了你家少夫人性命,可意圖不明,終究難以心安。
”
行露有些恍然:“所以您和六公子是想設局,引那人現身?
”
“差不多吧。
”
蘇錦沅喜歡她的聰慧,對着她說道:“我和阿柔的身形相差不大,用她的鬥篷遮着臉,若不靠近細看也不會有人起疑。
”
“等一下到了城西之後,你就跟在我身旁,喚我四少夫人,将我當作阿柔,待會兒要是與人搏鬥時你也記得真打,隻尋個機會讓人将我擄走就行,明白嗎?
”
“那人格外謹慎,千萬别露了破綻,否則這次要是不能将人引出來,下次這辦法就不頂用了,所以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
行露聽懂了蘇錦沅的意思,可是卻依舊滿心疑惑。
先不說那個乞丐為什麼會跟蹤四少夫人,如果真的隻是因為此事,冒充她情有可原,可是大少夫人怎麼能肯定,四少夫人“遇險”之後,那人就一定會現身?
而且就算真的要有個人來當餌,四少夫人顯然也比大少夫人更為合适,或者換個人來也行,莫說霍柔自己本身就會武,大少夫人還在病中,萬一真遇到窮兇極惡之徒。
四少夫人也能比大少夫人更安全。
行露心裡全是不解,隻覺得蘇錦沅的話頭尾都對不上,可是面對着蘇錦沅的目光,她遲疑了下還是點點頭。
蘇錦沅也知道她的話奇怪,行露恐怕也滿頭霧水,她說道:“我知道你有疑惑,可這會兒也解釋不清楚,你先照着我說的去做,等待會兒将人引出來之後,你就能知道緣由。
”
行露聞言說道:“大少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
“我就不同你們一起去城西了。
”謝雲宴在旁說道。
蘇錦沅點頭:“好。
”
謝雲宴跟蘇錦沅對好了待會兒行事之後,就在馬車靠近城西附近時,在途中找了個地方,先行下車“離開”。
蘇錦沅帶着行露到了城西之後,也沒直接去布莊,反而先去了一趟蕭家其他幾處鋪面,又在坊市裡買了些東西。
等在坊市裡繞了一圈後,她又以蕭家四少夫人的身份去破廟一趟,布施了一些饅頭和衣料。
這才返回了馬車上,一路去了布莊。
布莊周圍很是荒蕪,蘇錦沅乘車過去時,一路都在留意着周圍的環境,明明沒瞧見有人跟着,可她卻隐約覺得有道視線一直落在車窗這邊。
她放下了簾子遮掩了身形,等馬車停在布莊門前時,才領着行露下去。
兩人剛站定,讓随行護衛拉着馬車到一旁停妥,他們打算去布莊時,冷不丁的,旁邊就蹿出幾道人影來。
行露吓了一跳,蓦然間想起之前蘇錦沅說的那些話,厲喝了一聲“少夫人小心!
”,然後就跟人打了起來。
蘇錦沅早前跟霍柔學過幾招,似模似樣的打了幾人,就直接“受了傷”,旁邊護衛叫着“四少夫人”,護着蘇錦沅想逃,卻被人圍了起來,隻能眼睜睜看着人被擒住,強行拖走。
蘇錦沅踉跄摔在地上,嘴裡像是吃痛低呼,而行露卻是叫着少夫人,朝着這邊就想沖過來。
“公子…”
春回壓低了聲音。
“再等等。
”
謝雲宴屏氣站在暗處,目光緊鎖在蘇錦沅身上,也留意着四周,眼見蘇錦沅被人“拖走”,依舊沒人現身,他隻以為事情出了變故。
蘇錦沅也是皺眉,她相信謝雲宴的判斷,而且之前在坊市那邊時,她也的确感覺到有人在看她,那種視線若隐若現,卻絕非是錯覺。
那人顯然是關心霍柔的,也的确在跟着她。
這般情況卻還不出現,唯一的可能就是不夠危險。
想起之前那次是霍柔險些喪命,那人才現身。
蘇錦沅假裝掙紮時緊緊抓着身後那人的手,直接撞上了那人手中的刀。
血迹落下時,持刀的人驚呆,差點脫口叫出大少夫人,隻是被蘇錦沅冷眼一看,才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而蘇錦沅順勢倒地時。
血落了一地。
謝雲宴瞳孔猛縮,看到那些殷紅時,腦子猛地懵了一下,幾乎忘記今天是來做什麼的,條件反射就想沖出去。
就在這時,另外一道身影卻是比他還要更快。
那原本空空如也的隔壁屋檐之上冒出道人影來,朝着下面就疾沖了過來,像是兇獸一樣對着着蘇錦沅身前的人撲了過去。
“公子!
”
春回頓時欣喜。
而蘇錦沅瞧見将人撲倒的那人影時,也是露出喜色。
眼見着那人披散着頭發,抓着刀就朝地上的人脖頸上砍去,她臉色一變急聲道:“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