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的目的，并不隻是隻在端午節前後掙上一筆短期的銀錢，而是徹底擺脫李貴帶來的威脅。

　　 早在她提出想要雇傭眼前這些個小夥計的時候，她就做好了後頭的規劃——

　　 得勝的龍舟隊能獲得官府發放賞銀的同時，還有另一項殊榮，就是可以風光遊街。

　　 這在現代人聽來，好像也就那麼一回事，戲文或者電視劇裡時常能看到，并不算多新鮮。

　　 但在古代，遊街可是一件大事！

　　 罪大惡極的囚犯會遊街示衆，遭受萬民唾棄。

　　 而能騎在馬上、風光遊街的，通常隻有金榜題名的才子，或者大勝歸來的将軍……

　　 在原身的記憶裡，京城三年一次的狀元遊街，那是次次都萬人空巷，人山人海。

　　 往後的一個月甚至半年時間裡，百姓們茶餘飯後，還會津津樂道地談起當日的見聞。

　　 京城的百姓尚且那般，豐州城這樣娛樂活動更少的地方，想來湊這份熱鬧的人隻多不少！

　　 宋玉枝想做的，就是通過小夥計們搜集的情報信息，贊助一支有望奪冠的龍舟隊。

　　 跟後世打廣告的原理一樣，拓寬自家攤檔的知名度，不隻是解決了眼前的困境，更是為未來進城開鋪子打下基礎！

　　 可惜現在聽來聽去，宋玉枝還未找到心儀的隊伍。

　　 倒不是說她信不過半大小子支持的隊伍，而是他們提到最多的兩支龍舟隊，一支來自化人廠，一支出自衙門，雖然部門不同，但那都是公家的隊伍，吃着公家飯的。

　　 想也知道他們不會接受來自小商戶的贊助，幫着宋玉枝去做宣傳。

　　 直到她跟宋知遠說完話，半大小子們争論得口幹舌燥，中場休息的時候，平時話不多的鐵牛突然開口說：“其實還有一支隊伍，我覺得挺厲害的……”

　　 鐵牛第一日午間沒有開張，選片區的時候，排在了後頭。

　　 他選了個相對較差的位置，那裡通常隻有幾個平民組成的龍舟隊登陸休整。

　　 普通百姓手頭銀錢并不富裕，他頗費了一番功夫，才給宋玉枝的小攤檔招攬到其中兩支龍舟隊。

　　 衆人便都隻當他要說的，是那兩支隊伍中的一支。

　　 卻聽鐵牛接着道：“他們沒在宋姐姐這裡訂過飯食，都是吃帶來的幹糧。
通常也隻是上午訓練一會子，說是後頭還得做活兒去。
他們也沒在操練比試中拿到過頭名，但每次下場都是三五名那樣的好名次……”

　　 越說下去，鐵牛的聲音越低。

　　 跟其他小夥伴舉薦的龍舟隊相比，他推舉的這支就顯得一點都不正規了。

　　 就在鐵牛漲紅了臉，覺得自己說錯話的時候，宋玉枝卻是頓時就來了精神。

　　 這種忙于生計，連訓練都抽不出時間的隊伍，想也知道需要贊助！

　　 而且每日隻訓練一會兒，名次還那般不錯，足可證明這支隊伍實力強勁！

　　 加上說話的又是鐵牛，他雖然在一衆小子裡存在感不高，但光說前頭他主動提出可以把湯水提到看客裡頭去售賣一點，足可說明他很有自個兒的想法，是一衆小子裡最妥帖的那個。

　　 他必然是不會信口開河的！

　　 宋玉枝就讓他具體說說那支隊伍的來曆。

　　 鐵牛這才接着道：“我跟他們不算相熟，但是宋姐姐你跟他們認識啊。
”

　　 在宋玉枝疑惑的目光中，鐵牛細說起來：

　　 分好片區後的隔天，鐵牛跟随一衆小夥伴早早地去了那兒占位置。

　　 後頭也是一樣，鐵牛開始大着膽子同他們推銷宋玉枝做的蓋澆飯。

　　 推薦到了那支隊伍跟前。

　　 領頭的舵手回絕說：“我們自個兒帶的幹糧，不吃外頭的飯食。
”

　　 鐵牛心急開單，還是多說了兩句自家攤檔上的蓋澆飯多好吃雲雲。

　　 那舵手很是好脾氣，知道他也是幫人做工，并沒有不耐煩地驅趕他，隻是聽完後恍然笑道：“原來你是宋小娘子家的夥計。
”

　　 雖然後頭他們那支隊伍，還是沒買蓋澆飯，但再和鐵牛他們碰面的時候，态度就越發和善。

　　 偶爾看鐵牛他們跟人推銷的口幹舌燥的時候，還會主動把帶來的水分給他們喝，省得鐵牛他們再回攤檔上折騰。

　　 “他們都是幹苦力的，我聽其餘人都喊舵手叫‘大全哥’。
”

　　 聽到這兒，宋玉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鐵牛說的平民隊伍，就是一衆苦力組建的，而領頭的舵手就是劉大全！

　　 可不是老熟人嘛？
！

　　 要說有什麼意外的，大概就是宋玉枝此前也沒想過劉大全等人會組建龍舟隊——

　　 苦力們做慣了重體力活兒，又常在碼頭出入，熟悉水性的不少。

　　 劃龍舟什麼的，對他們來說自然稱不上難度。

　　 但那種能載二三十人的大型龍舟可不便宜，宋玉枝在碼頭上聽客人提過一嘴，據說這種龍舟造價不菲，根本不是常人能負擔的起的。

　　 即便是租賃，那也是按日子給錢，一天就要上百文銀錢！

　　 而且還需要提前月餘預訂，不然到了現下，那真是有銀錢也訂不到。

　　 不然賽龍舟這種盛會，又不需要什麼參賽費用，頭名的回報卻那麼豐厚，哪裡隻會有這麼些個隊伍參賽呢？

　　 實在是光龍舟這一樣門檻，就卡出去無數平民百姓。

　　 現下苦力行會又已經倒了，也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銀錢租賃龍舟？
！

　　 後頭半大小子緩過一口氣，又接着論了一番，還是各有各的看法，相持不下。

　　 宋玉枝耐着性子聽完，聽來聽去，還真是劉大全那支隊伍最合适。

　　 等到散會之後，宋玉枝讓鐵牛留了一留，說要麻煩他一樁事。

　　 “宋姐姐前頭還說是自己是東家，我們是夥計呢！
東家吩咐夥計做事，哪裡需要提什麼‘麻煩’？
”

　　 宋玉枝便也不同他客氣了，讓他翌日去跟劉大全等人知會一聲，邀請他們往攤檔上來一趟。

　　 帶句話實在不算什麼大事，鐵牛立刻點頭應下，說一定把話帶到！

　　 隔天，一行人照常前往碼頭開攤。

　　 到了午市和早市的空檔，劉大全一行人應邀過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