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笑了笑，又對芳夏道：“你親自去瞧一眼，免得人多沖撞了姑娘家。
”

　　 想到宋玉枝那弱不勝衣的模樣，昨日又一口一個“姐姐”地喚自己，芳夏當下就帶了一個婆子順着人流一道而去。

　　 宋玉枝晨間從霍家離開後，就接着回家熬粥，終于趕在辰時前來到了清淨寺附近。

　　 她同樣不清楚霍家為自己安排的攤位在何處，找尋了半晌，又問過了人，才找到了街中心的位置。

　　 街上人家的攤位都是提前交了攤位費又過了手續的，都有定數。

　　 她現在這個是各家都收進去一些，強行擠出來的，剛夠放置一個推車，再擺上趙大娘的兔子籠，連放張小矮桌都不行。

　　 這攤位本就是白得的，位置還很好，宋玉枝當然不會嫌棄，隻暗暗慶幸自己今日就隻準備賣粥，沒準備賣面。

　　 不然這樣小的地方還真是騰挪不開，總不能讓客人站着吃面。

　　 宋玉枝把攤子支開之後，趙大娘都沒幫着吆喝，就有人認出她是粥會比試的奪冠者，上趕着來詢問她今日是不是賣臘八粥？

　　 “是也不是。
”宋玉枝笑着同人解釋道，“霍老夫人在我這兒額外定了十五桶，也就是一百五十多碗的臘八粥，專門送給大家喝的。
所以先送完前頭那些，若還有剩，才按銀錢賣。
”

　　 這話一出，那先來的幾人立刻一人要了一碗。

　　 宋玉枝的手藝本就好的沒話說，這粥還是白送的，那真是好喝到人的心坎上！

　　 幾人當下就大誇特誇，還不忘連帶着霍老夫人一道誇，誇她老人家不止心善，還慧眼識珠，不愧是禦廚傳人雲雲。

　　 芳夏過去的時候，最早的那些人還沒肯走，還在那兒吹着彩虹屁。

　　 直接把後頭的人給整煩了。

　　 也不是煩他們的誇贊聲，而是煩他們占着宋玉枝小食攤上的碗！

　　 她的小攤子過去生意雖好，卻沒有好到今日這種份上，攏共隻備了二十來個碗。

　　 昨兒個采辦的時候特地多買了十幾個，将将湊到四十。

　　 白送一百五十來碗粥，還得排着隊一個個來，而負責洗碗的趙大娘手腳又素來麻利，應該是盡夠的。

　　 隻沒想到有一些人喝完還拿着碗不肯走。

　　 隊伍挪動的越發慢，後頭的人可不是要急眼？

　　 “大過節的，又是寺廟外頭，可别逼老娘罵人！
”穿着圍裙的趙大娘從攤子後面沖了出來，罵罵咧咧地開始搶碗。

　　 那些人看着趙大娘兇惡的臉，便隻能把碗歸還。

　　 當然還有喝過一碗，還想要第二碗，這才抓着碗不松手的。

　　 趙大娘就更不留情面，“霍老夫人特地做善事，你若是真的窮苦人家出身，吃不上飽飯想再喝一碗便也罷了，去後頭排隊就是。
可你這白白胖胖的，瞧着日子比老娘還滋潤呢！
”

　　 旁邊有人附和：“就是，這位老兄不止白胖，衣着還光鮮。
跟咱們這些人等施粥便也罷了，左右霍老夫人施粥，從來不看人出身。
可老兄也不能這麼貪得無厭吧？
”

　　 那白皮胖子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那霍老夫人也沒規定每人隻能喝一碗啊？
”

　　 趙大娘直接沖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袖子說：“那走着，今日臘八，老夫人肯定在清淨寺裡，咱們去老夫人跟前分辨分辨！
看看她老人家的布施對象，是不是你這樣的！
”

　　 那白皮胖子這才知道怕了，費了好大力氣從趙大娘手中脫出身去，灰溜溜地撥開人群走了。

　　 看過了這樣一場熱鬧，芳夏便知道宋玉枝的攤子上不需要外人插手。

　　 她轉頭回到霍老夫人跟前，就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如實轉述。

　　 “委實是個好孩子。
有人幫忙就好。
”霍老夫人不再操心，不禁又誇了宋玉枝一句。

　　 霍夫人笑着附和道：“母親是會看人的，那小娘子不隻有能耐，秉性也是難得的純善……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咱家繁星要是能有那小娘子一半，我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

　　 當母親的，當然不會真覺得别家的孩子能好過自家孩子。

　　 霍夫人不過是借着宋玉枝，點一點自家閨女，讓她莫要整日像孩子似的隻知道渾玩。

　　 且得學學怎麼分辨人的好壞，别那麼輕易就被人哄騙了去。

　　 要擱平時，霍繁星知道自家親娘的路數，也不會如何。

　　 現下她卻是不樂意地撇了撇嘴。

　　 昨日在寺院的廂房外，她發現宋玉錦出去了許久還未歸，便帶着丫鬟尋了出去。

　　 宋玉枝見了她，她同樣也瞧見了宋玉枝。

　　 上前看見宋玉錦神色不對勁，她便問宋玉錦和熬粥的小廚娘在這處說什麼？

　　 宋玉錦那麼死要面子的人，生怕更被看清，當然立刻說沒有！

　　 隻是戲碼實在不過關，并不足以取信于人。
連霍繁星都瞞不過。

　　 霍繁星奇怪不已，當時就道：“宋姐姐今日奇怪的很，明明有心事卻不肯與我細說。
你若不說，我可要自己去查了。
”

　　 二房和宋家其他人在衙門裡頭分的家，霍繁星這知州家的小姐去查驗，可再簡單不過。

　　 宋玉錦自然不能放任她去查，便隻道：“其實……方才那個是我的堂妹。
”

　　 在宋玉錦的描述裡，宋玉枝原先不過是個傻子，半道上突然開了竅，還會了一手廚藝。

　　 可她好了，也有了本事之後，卻不知為何對宋家一衆長輩親眷沒有半點敬重和尊愛之心。

　　 宋老太太和宋玉錦等人苦勸無果，最後隻好分了家。

　　 現下在這清淨寺遇到了，宋玉枝也不認她這堂姐，還威脅她不許說出之前的事。

　　 “我祖母每每想到二妹妹一家，都是止不住的垂淚和心酸。
但也不能怪她，她前不久才開了智，跟不懂事的孩童無異，想來等後頭想開了，也就好了。
還望霍妹妹自己知道就好，莫要告訴旁人。
”

　　 那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本事，宋玉錦還是有的。
而且還頗為擅長做這種事。

　　 “宋姐姐信任我，才把家裡的私事說與我聽。
你放心，我誰都不告訴，連我母親和祖母都不說。
”

　　 霍繁星義憤填膺，仔細想想，昨兒個若不是她對着宋玉枝熬制的臘八粥誇了又誇，自家祖母大概還是會把頭名頒給宋玉枝，畢竟那确實是實至名歸，但肯定不會還想着在“彩頭”上幫補宋玉枝了！

　　 直到現下，霍繁星依舊後悔不疊，她怎麼就幫了那種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