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沈遇吐血
宋玉枝沉吟了半晌。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已經是天下百姓皆知,闆上釘釘的事。
想來用不了幾天,自家人就能恢複自由身。
前頭為了生意,自己就想着去往京城。
若霍知州對這樁不平事力有不逮,那麼自家入京城後去告一告禦狀,似乎也是可行的——
畢竟一衆傷兵雖然對京城不甚了解,宋玉枝恢複戶籍之後,卻能算是京城人士。
到時候魏先生應該也會起複,也會一并回京,可以請他參謀。
當然一切還需要從長計議,眼下風波還未完全過去,後頭且還得看霍知州的态度。
若霍知州有辦法将這件事處置了,則也不用那般麻煩了。
宋玉枝便沒有特地去提,隻勸着衆人先安心養傷,就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真要告狀,也得留着命才成,若是連他們都不好了,又怎麼作人證呢?
宋玉枝的話還是管用的。
一衆傷兵信服她,不亞于信服沈遇。
不隻是因為她教頭夫人的身份,更因着她幫衆人做過的實事!
很快有人道:“教頭夫人說的對,咱們把事情想得那麼壞作甚?
霍大人征召的咱,肯定不會不管咱們。
”
“沒錯,霍大人今天雖騰出手來安置咱們,但得知教頭領着咱們回了城,後腳就安排大夫來給咱們瞧病了,他不會不管的。
”
“霍大人的品級沒有那姓方的高,但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他才是咱豐州城的一把手呢。
到時候霍大人一道折子參上去,有那姓方的好果子吃!
”
說着話,宋知遠幫在場的衆人都修改好了家書,又進屋去,問詢那些尚下不來炕的傷兵。
宋玉枝在旁邊搭了把手,把一摞家書分成了兩疊。
矮的隻有小幾十封的,就是這次僥幸活下來的傷兵的。
多的那些,則是已經戰死的兵丁的。
戰死的兵丁的家書不用修改,第一時間就得往家送。
小石頭等幾個傷勢較輕、尚能自由走動的兵丁,并不讓宋玉枝再費心安排,隻說他們歇過這一兩日,就會按着書信上的地址去送。
一人一日送出去幾封,正月結束前怎麼也能送完了。
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宋玉枝還記挂着昏睡未醒的沈遇,喊上弟弟一道回了家。
這會兒沈遇已經醒了,剛被趙大娘催着去洗完了澡,刮完了胡子,總算不再是趙大娘口中的那副“野人模樣”,正穿着中衣懶洋洋地歪在炕上。
趙大娘一邊說他:“這麼大個人了,你嶽母還在呢,坐沒坐相的,也不知道像了誰。
”
一邊樂呵呵地生了個炭盆,給自家兒子烘頭發。
周氏笑眯眯坐在一旁做着針線,輕聲細氣地勸道:“一個女婿半個兒。
在我這,遇兒同知遠是一樣的。
他前些日子在外頭受苦了,着了家,又暫時隻這麼一間屋子能休息,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
又讓趙大娘别光顧着罵人,仔細把沈遇散着的頭發烤焦了。
宋玉枝在外頭看到窗戶上家人的倒影,聽到裡頭的說話聲,不由彎了彎唇。
她讓弟弟先進去,轉身去了竈房,把鍋裡還溫着的焖飯盛了一碗出來。
等宋玉枝也進到屋裡的時候,宋知遠正在脫鞋上炕——
他方才聽小石頭他們提了一嘴,自家姐夫的英勇事迹,就心情激蕩,好奇的不行了。
隻是他素來習慣在人前裝老成,這才沒表現出來。
現下隻自家人在,宋知遠當然就什麼顧忌了,上了炕之後,他直接手腳并用,扭股糖似的爬到了沈遇身上。
“姐夫,好姐夫,你快和我說說,你到底怎麼做到孤身入敵營,又在一夜之間,斬殺數名敵将的?
!
現在全城都知道這樁事了,又不算啥機密了……你就仔細和我說說嘛。
”
周氏和趙大娘尚且不知道,那樁事乃是沈遇所為,不由也放下了手頭的事,看了過去。
沈遇神色懶懶的,一副仍沒睡醒的樣子,慢條斯理道:“這有什麼好說的?
無非就是先喬裝打扮,再趁夜黑風高,手起刀落,一刀一個,一刀又一個……”
這麼簡潔的答案,别興緻勃勃的宋知遠了,就是周氏和趙大娘都覺得沒聽夠。
宋知遠皺着一張小臉,“姐夫,你這啥‘一刀一個,一刀又一個’的?
你這是殺敵還是切西瓜呢?
沒你這麼糊弄人的。
”
正好宋玉枝端了飯食進來,周氏伸手把宋知遠從沈遇身上抱了下來,催沈遇先吃飯。
沈遇仍舊是懶洋洋的,雙手枕在腦後,詢問宋玉枝做了什麼?
宋玉枝笑看他一眼,“家裡丢了不少東西,雖都不值錢,但總歸不方便。
我就用現存的食材,做了鍋簡單的焖飯。
”
沈遇正準備坐起身,忽然翕動了一下鼻翼,歉然道:“聞着油香,我有些吃不下。
枝枝,你先放在這,等過會我再用。
”
他前頭累得不輕,剛又昏睡了一整個白日,胃口不佳,再正常不過。
宋玉枝自不會見怪,溫聲道:“家裡還有一些曬幹的紫菜,我去張嬸子家借兩個雞蛋,燒個紫菜蛋花湯可好?
”
沈遇笑着應道:“那就勞煩夫人了。
”
周氏把宋知遠抱到炕邊穿鞋,“張屠戶傷了腿,咱們還未去看探望。
枝枝,你揀兩樣東西,我和知遠送過去,順道把雞蛋給你借來。
”
趙大娘實在沒眼看了,瞪了沈遇一眼,“打個仗打出個大爺來了!
剛回家就把你嶽母、媳婦指使得團團轉……”
被宋玉枝遞了個眼神,趙大娘才沒接着罵下去,隻拿上一截蠟燭,“夜間路不好走,幾步路也容易絆跤,我同你們一道去隔壁。
”
說着話,一家子都出了屋。
周氏他們去往隔壁,宋玉枝進了竈房,找到了曬幹壓扁的紫菜,洗淨之後,放入水中泡發。
沒來由的,宋玉枝突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她連圍裙也顧不得摘,擦了手就往屋子去。
剛走到門外,宋玉枝就聽到了一聲壓抑到極緻的悶哼聲。
推門的瞬間,宋玉枝剛好看到沈遇伏在炕沿上,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