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衆少年不滿的嘟囔聲中，宋玉枝問他們是要吃什麼面？

　　 現下她還要做午市，肯定得節省體力，刀削面就先不放入日常的點單了，就有拉面和手擀面。

　　 骨湯拉面跟之前一樣，四文錢一碗，手擀面因為做起來方便，便便宜些，定價三文錢一碗。

　　 少年們眼巴巴地看着為首的镖頭。

　　 那镖頭還是以省錢為第一要義，道：“就要最便宜的。
”

　　 少年們又是一陣哀叫，有人還不好意思地說：“咱們把人家的桌子占完了，卻隻點最便宜的東西吃，攤主姐姐該不高興了！
”

　　 “就是，人家肯定得嫌咱們人窮事兒多。
”

　　 镖頭又呵斥了他們幾句，再看向宋玉枝的時候，神色也确實多了幾分尴尬。

　　 宋玉枝自然不會嫌棄客人。

　　 從前在後頭市口差的流動攤位，客人來一個少一個，甚至還會很長時間都不來人。
所以要盡可能讓每個客人多消費。

　　 現在換到了前頭的固定攤位，市口好了，客人一茬接一茬的來，客人點快捷便宜的東西，那也就走得早。
後頭還有别的客人補上，總歸不會讓生意斷檔。

　　 何況點什麼吃食那是人家的自由。

　　 她對着镖頭回了個禮貌的微笑，洗了把手就開始揉面。

　　 從前用小推車上的小鍋煮面條，鍋小，火力也不大，一次煮一二碗就是極限了。

　　 現在用了固定攤位上的竈台，火力更猛，而鍋子則是家裡那口大鐵鍋，早上放推車上一道帶過來的。

　　 宋玉枝把所有的面都擀好，而後一起下鍋煮。

　　 小少年們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坐在矮桌前還聊的熱火朝天。

　　 轉頭看到面條下鍋了，他們又開始七嘴八舌地同宋玉枝攀談起來。

　　 “攤主姐姐，你認一認我的臉，一會兒盛面條多給我盛一些。
”

　　 “去你的。
攤主姐姐看我，我長得最高最壯，多給我盛才對！
”

　　 旁邊的人啐他，“人家攤主姐姐看着也就十六七，我們這些小的叫一聲‘姐姐’正合适，你都十八了還跟着我們喊？
”

　　 衆人笑鬧成一片，聲音大的簡直要把木頭屋頂掀翻。

　　 那镖頭越發不好意思了，半大孩子的話糙理不糙，他們一行人把人家小娘子的攤子上的座位全占滿了，點的又是最便宜、沒什麼賺頭的吃食，還饒了兩碟子小菜。
現下又鬧成這樣，委實是很容易惹人厭煩。

　　 宋玉枝還是笑眯眯的。

　　 吃食生意素來是不怕熱鬧隻怕冷清，攤子店鋪裡頭人一多一熱鬧，路過的客人都會忍不住駐足，然後少不得上來問問這是賣什麼？

　　 果然，很快小攤子外就多了好些個好奇的客人。

　　 攤子裡頭坐滿了，并不能夠再進人，但前頭包子和鹵下水夾馍卻是好拿方便的。

　　 也不用宋玉枝再兩頭忙，趙大娘和周氏兩人應對綽綽有餘。

　　 光她擀面的工夫就賣出去了十幾個包子夾馍。

　　 很快，鍋裡的面條煮好了，骨湯香味四溢。

　　 在少年們帶着殷切期盼的眼神中，宋玉枝開始盛面條。

　　 不過注定要讓他們“失望”了，宋玉枝手裡的準頭令人歎為觀止，每碗面幾乎都是完全一緻的分量。

　　 當然了，事先說好的要多給他們一些面，所以每碗都裝的滿滿當當。

　　 接着宋玉枝切了一顆酸菜，撈出一些酸蘿蔔片，分成三份，裝進三個小碗，一并送到了桌上。

　　 别看少年們扯着嗓子直嚷餓，面條上桌他們卻沒有争搶着開動，還知道等着镖頭發号施令。

　　 那镖頭一聲号令：“開動！
”

　　 衆人這才齊齊動筷。

　　 筋道的手擀面配上香味濃郁的骨湯，再來點酸爽可口的酸菜和酸蘿蔔。

　　 真真叫一個滋味好！
怎麼吃都不夠似的。

　　 一群半大少年吃得風卷殘雲，卻不忘接着聊天。

　　 “嗚嗚嗚，我收回剛才罵镖頭摳門的話，這素面也很好吃！
”

　　 “這酸菜和酸蘿蔔也好吃，比我娘弄的好吃多了！
”

　　 “太開胃了，這面再來三碗，不，再來五碗我都吃得下！
”

　　 眨眼的工夫，三張小方桌上就出現了十二個不帶面湯的空碗，連帶着小菜都吃了個幹幹淨淨。

　　 碗碟幹淨的跟洗過的一樣！

　　 吃完了，他們又不約而同地眼巴巴看向镖頭。

　　 顯然是沒吃夠呢！

　　 那镖頭已經見怪不怪，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讓他們敞開來吃，這樣的面條一人三五碗是真吃得下！

　　 “再一人來一個素包子吧。
”镖頭加了單，轉頭正色道：“再坐一刻鐘就該去卸貨的地方候着了，别誤了正事兒。
”

　　 少年們歡呼一聲，也不麻煩宋玉枝給他們來回端送，派了兩個代表去門口領包子。

　　 包子雖然也是素的，可吃起來一點不寡淡，暄軟的外皮咬開就能吃到裡頭油潤潤的白菜餡。

　　 镖頭說了還有一刻鐘就要去做正事，但顯然一個包子并不夠他們吃一刻鐘的。

　　 所以衆人都吃的十分珍惜小口小口地吃着。

　　 “這攤主姐姐家的吃食怎麼都這麼好吃？
”

　　 “素面和素包子都這麼好吃，那個香噴噴的鹵下水我都不敢想會有多好吃！
”

　　 镖頭不準備再點單了，便跟宋玉枝結賬。

　　 “十二碗面三十六文錢，十二個包子十二文，合計是四十八文。
”

　　 在宋玉枝應聲之前，宋知遠先開口幫忙報了賬。

　　 今天是他第一日來給姐姐幫工，又不能去前頭幫忙賣包子和夾馍——他人還沒有推車高呢。

　　 現在當然要表現一下了！

　　 宋玉枝給了弟弟一個贊賞的眼神，接着笑道：“就是這麼多。
”

　　 镖頭打開錢袋子，仔細數起銅闆來，口中少不得為自己帶來的少年們緻歉：“小娘子莫要介意，他們是第一趟跟我出來接镖，從前都是村裡的孩子，沒怎麼見過世面，這才吵鬧了一些。
”

　　 宋玉枝之前聽半大少年們一口一個“镖頭”的，就猜到了為首的漢子是镖局中人。

　　 碼頭上商船來往，有些東西不适合或者不放心走水路，就會跟镖局合作，讓镖師來把貨物往内陸送。

　　 雖然镖局的職能說起來類似于後世的快遞，但現下山村野店的賊匪多如牛毛，走镖稱得上是高危職業。

　　 一般镖局都會聘請武藝高強、年富力強的青壯年來當镖師。

　　 這镖局怎麼會由這麼一群半大少年來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