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宋玉枝還在流動攤位上，那每日要繳納的攤位費其實也能說是人頭費。

　　 每多一個人，就得多交一份銀錢。
十歲以下的孩子隻能當半個大人用，但多少也得交點。

　　 固定攤位則不用，它的攤位費本就比一般的攤位貴出一倍了。

　　 隻要自家攤位上能塞得下，随主家帶多少夥計。

　　 很多時候人一多，反而影響小攤子上進客人，盈虧自負！

　　 宋知遠是早就想跟着宋玉枝去碼頭上幫忙的。

　　 現下天氣也暖和了，固定攤位的環境又比之前好了不少，還不用另外交銀錢，宋玉枝就答應把他帶去。

　　 但也事先說好跟小家夥說好，千萬不能亂跑——雖然碼頭出入都有官差把守，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而周氏，年前有餘錢的家家戶戶都想着置辦新衣或者給親戚送東西，周氏三不五時都能接到訂單幫補家用。

　　 現在開了年，普通人家又恢複到了一個銅闆恨不能掰成兩瓣花的模樣，自然不會輕易舍出銀錢請外人裁衣裳，所以她還一單都沒接到過。

　　 她便也跟着一道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至于沈遇，雖然他算是幾人裡幹體力活最厲害的，但固定攤子上有三大一小了，自然用不上再多一個人了。

　　 宋玉枝也确實出不起再請一個人的工錢了。

　　 他今日就準備去牙行那兒看看哪裡招工，若遇不上則還能去有些淵源的柴炭行老黑掌櫃那兒當力工，一天怎麼也能有幾十文錢進項，不需要人擔心。

　　 春天的日頭出來的早，宋玉枝趕在天亮前到了準備好了老幾樣，五十個半葷包子，五十個素包子，五十個鹵下水夾馍，一大鍋豬骨頭湯。

　　 趙大娘和周氏幫着把食材擡到推車上。

　　 三大一小推着推車出了門。

　　 這人一多，個個又都是自家人，不會偷奸耍滑的，合力推一個滿滿當當的推車那真是小菜一碟。

　　 一行人來到碼頭的時候，正好天光大亮。

　　 碼頭上還是風大，但初春的風和冬日裡的寒風不能相提并論，宋玉枝等人都還是穿的冬衣，便也不會覺得冷，反而覺得呼吸都暢快了幾分。

　　 等到了那木闆槅扇的固定攤位上，那一點風更是被擋在了外頭。

　　 “好多的人，好多的船啊！
”宋知遠正是看什麼都新鮮的時候，前頭雖然跟着親娘、姐姐來打掃過衛生，但那會兒正是年頭上，碼頭上冷清極了，和現在人頭聳動的景象判若兩地。

　　 宋玉枝同樣心情大好，人多船多那自然就代表生意進項多！

　　 她把小推車在攤子前停穩，趙大娘立刻幫忙開始吆喝：

　　 “包子，好吃的包子诶！
半肉的兩文，素餡的一文！
還有香噴噴的鹵下水和面條诶！
”

　　 這攤子終歸門臉小，門口停了推車和站了兩個人之後，便隻留下一個過人的通道。

　　 周氏沒往門口去，提着木桶去打了水，回來擦擦洗洗——

　　 雖然幾日前一家子才來仔細清掃過，但這裡終歸是個簡易木闆房，四處透風的地方多了去了。

　　 才過了這麼幾天，裡外已經又是一層浮灰。

　　 宋知遠就跟着親娘一道到處擦擦洗洗。

　　 要不說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市口呢？

　　 一行人到了還忙活了半刻鐘，立刻就有一行客人上門了。

　　 領頭的是個個頭不高，但身形壯碩的中年漢子，帶着一行少年。

　　 那行少年個個都看着不大，最大的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小一些的甚至才十三四歲，雖然排着隊跟在那漢子身後，但個個都是閑不住的，伸長脖子、夠着腦袋四處張望。

　　 那漢子一臉不耐煩地罵道：“跟上，都跟上，掉隊了可沒人管你們！
”

　　 大一些的少年腦袋轉不停，口中還知道回應：“镖頭别急，我們不會亂走的。
”

　　 小一些的則狀況百出，有隻顧着看熱鬧、和身旁的人撞滿懷的，還有聞着鹵下水香味，直嚷着餓了要吃飯，不肯再擡腿走路的。

　　 又惹來那镖頭好一通罵。

　　 罵歸罵，那镖頭也實在不放心這些皮猴兒，便也不敢走的太快，幹脆就在小攤子附近站住了腳。

　　 宋玉枝兩邊的攤位一家比她來的還早，裡頭已經坐了不少人，位置已然不夠。

　　 另一家比她家來的晚一些，家夥什還沒鋪展開。

　　 那镖頭聞着鹵下水的香味也覺得餓的厲害，就道：“算了，就在這兒吃了！
”

　　 他一聲令下，他身後那些個半大少年就跟放出欄的羊羔似的，直接往裡頭沖，把木房子裡頭的三張小方桌坐了個滿滿當當。

　　 那镖頭摸出錢袋子捏在手裡，蹙眉問趙大娘說：“我們人多，你看買多了能不能少收一些？
”

　　 他這是誤會有些年紀的趙大娘是攤主了。

　　 宋玉枝倒也不在乎這種誤會，隻是做生意也有講究個好彩頭，若是剛開張的時候就賤賣了東西，那麼一整天的生意都會受到影響！

　　 即便宋玉枝不迷信，但攤子上三不五時就有人過來，而且現在是在固定位置上長做的，便宜賣給了這個客人，讓正價買的客人知道了，心裡肯定不舒服。

　　 她便隻笑着道：“客官見諒，小攤子上吃食不貴，利頭薄。
實在讓不了什麼銀錢，但若是吃面，我可以多放一些面條。
另外我還可以送一碟子酸菜，一碟子酸蘿蔔給客官。
”

　　 說着宋玉枝打開裝酸菜和酸蘿蔔的小甕給對方瞧。

　　 那镖頭先看了宋玉枝一眼，難免腹诽道原來這小娘子才是這小攤子上的話事人，這買賣做的也太較真了，自家一行這麼多人，竟然不肯讓一些銀錢。

　　 後頭他的眼神又看向那兩個小甕，酸菜經過年前到現下的腌制，呈現草綠色，一顆顆碼得整整齊齊。
酸蘿蔔泡在醋湯裡，顔色稍微淺一些，但看着同樣清爽可口。

　　 酸味是最能激發人的食欲的，更别說是他們這樣饑腸辘辘的人。

　　 半大少年們多少也聞着了一點酸味，一邊咽着口水一邊催促起來。

　　 “镖頭别省了，一會兒我們還要幹活兒呢！
”

　　 “對啊，吃飽了吃好了才能好好幹活！
”

　　 “這個姐姐生的好看，她的吃食肯定也好吃！
”

　　 “都給我閉嘴！
”那镖頭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最後道：“不能便宜就算了，先來十二碗素面，面條按說好的多放一些！
”

　　 半大少年們低低地哀叫一聲。

　　 合着他們镖頭猶豫半天也隻肯給他們一人點一碗素面！

　　 素面有啥好吃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