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食府的午市，宋玉枝還是準備實行現代的那種半自助模式。

　　 就是把菜全部炒出來，裝入托盤，整整齊齊擺放在大托盤裡，擺在櫃台上，寫清楚每個菜的價錢。

　　 讓客人自行甄選，選好了就遞出餐盤，讓櫃台後的夥計幫忙打菜，然後去收銀台找宋知遠結賬。

　　 另外，食肆肯定還得開通點餐服務。

　　 宋玉枝已經準備好了菜單。

　　 跟之前在碼頭的固定攤檔上一樣，她還是讓周氏幫忙畫了出來。

　　 不同的是，這次宋玉枝并不吝惜成本，買了彩色顔料，又給足了周氏時間慢慢去畫。

　　 所以這次出來的菜單，色彩缤紛，圖樣精緻，從視覺上就非常誘人。

　　 比較可惜的是，一樓因為柴炭不斷，比較悶熱，菜單張貼在牆上很容易褪色陳舊。

　　 宋玉枝也不想讓周氏在兼顧針線鋪子的同時，每個月還得抽出時間給自己畫一批。

　　 便把一沓菜單裝訂成冊，交給宋知遠放在一樓的小櫃台上保管。

　　 進竈房之前，宋玉枝把小夥計們聚集在一處，讓他們再熟悉一遍自家的特色菜。

　　 雖然客人都要經過收銀台，都能看到這菜單。

　　 但也有吃過現有菜色，覺得不錯，才想着去點特色菜的。

　　 到時候他們招來身邊的夥計，詢問宋記有啥特色菜？

　　 小夥計不得如數家珍地介紹一番麼？

　　 總不能一問三不知的。

　　 紙張在古代不便宜，普通的也要一文錢一張。

　　 如同宋玉枝選用的這種厚實的硬紙，一張就得好幾文。

　　 更别說上頭還用到了彩色顔料，畫上了精緻的圖樣……

　　 幾個小夥計才剛用過朝食——

　　 宋記開張第一日，晨間生意雖算很不錯，但還不到火爆的程度，比較有特色的奶黃包、雲朵糕那些都賣空了，但常見的粥湯和饅頭、花卷之類還剩一些。

　　 宋玉枝就把剩下來的這些，分給夥計們當成員工餐。

　　 他們生怕自己洗手不細緻，碰髒了這寶貝的菜單，便也不伸手去碰，而是讓宋知遠一頁頁翻給他們，介紹給他們聽。

　　 看小夥計們還跟素日裡一樣認真，宋玉枝喊上葉兒和葵兒，往後院竈房去了。

　　 一邊開工，宋玉枝少不得關心她們熱不熱？
累不累？
有沒有哪裡不舒坦？

　　 晨間那會兒，其他夥計都能輪流去二樓當跑堂，自家這倆徒弟卻得一直守在一樓。

　　 畢竟事關火候，尤其是粥湯那些，得放個會廚的人看着，随時攪拌和添水。

　　 不然粥都得熬成幹飯了！

　　 葉兒立刻道：“我在家做慣了活計的，熱是有一點，但一點不累，更沒有不舒坦。
”

　　 她說的是真話。

　　 村戶人家的女孩哪有那麼嬌貴呢？

　　 尤其是她在金家的時候，天不亮就要開始做活，上山撿柴、打豬草、喂雞喂鴨……甚至還得去田裡幹粗重活計。

　　 反觀她今晨，就是負責給人打吃食，看看火，做點隻需要動手的活計。

　　 宋玉枝還在櫃台後給她們配了凳子，高矮都有，讓她們在沒客人的時候，怎麼舒坦就怎麼歇！

　　 另外宋玉枝給他們提供的朝食，就是對外售賣的精細吃食。

　　 要是擱村裡，不到逢年過節，葉兒都吃不上這樣的白面！

　　 更别說，那些吃食都出自宋玉枝的手，哪怕隻是最普通的菜粥，都好吃的不像話！

　　 葉兒是真的一點都沒覺得累，反而覺得自己像閑了半天，白吃了一頓好飯似的。

　　 所以一跟着宋玉枝進竈房，葉兒就迫不及待地撸了袖子，等着分配活計了。

　　 宋玉枝先讓她去洗菜摘菜，又看向葵兒。

　　 這可是個在家金尊玉貴的寶貝疙瘩！

　　 葵兒的狀态确實遠不如葉兒，小臉熱得绯紅，她娘精心給她梳的發髻，在布巾的包裹下度過了一個早晨，也已經變得沒型兒了。

　　 但小姑娘精神頭很好，眼睛亮晶晶地回答道：“熱，也累！
但跟師父從前待慣的小攤檔比，這點熱、這點累實在不算啥。
我能堅持！
”

　　 兩個徒弟都讨喜的很，宋玉枝不由笑了笑，又叮囑過她們若是真的不舒坦，沒必要強撐，一定要說。

　　 而後便開始燒菜，讓她們留心仔細看好！

　　 *

　　 巳時中，也就是十點左右。

　　 在這個時代有吃午飯習慣的百姓，就開始考慮中午吃什麼了。

　　 長纓街上首飾鋪子裡的齊掌櫃也是如此。

　　 他最想去的，當然還是吉祥酒樓，他家大廚的手藝屬實沒話說，天南地北的各色菜式，就沒有不拿手的。

　　 就算想不到有什麼特别想吃的，隻管讓那大廚随便做來，也絕對好吃得讓人停不下嘴。

　　 無奈他雖然薪俸不低，一個月能掙五兩銀子。

　　 卻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不年不節的，哪裡輕易舍得花費幾百文錢，去吃一頓午飯呢？

　　 眼瞅着沒什麼客人，齊掌櫃把鋪子裡貴重的珠寶鎖進櫃子，而後交代夥計們警醒一些，便準備出鋪子散散，順帶随便尋摸一樣吃食。

　　 也是湊巧，剛出鋪子，他迎面就遇上了一個熟人。

　　 對方也是首飾鋪子裡的掌櫃。

　　 兩家鋪子做着同樣的營生，位置還這麼近，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對家。

　　 更湊巧的是，齊掌櫃和對方是同一年來長纓街附近謀生。

　　 齊掌櫃一開始還是去的對家應聘，沒被聘上，才改投了現在這鋪子。

　　 兩個掌櫃都是給各自的東家做工而已，互相談不上是死敵，但終歸不算交情好，時常針鋒相對。

　　 現下打了個照面，齊掌櫃朝對方拱了拱手，不陰不陽地打起招呼：“好巧啊，楊掌櫃。
您這是準備出去用飯？
去哪家呀，莫不是要去吉祥酒樓？
”

　　 那楊掌櫃今日瞧着心情正好，并不惱怒，笑道：“确實是準備出去用飯，不過不是去吉祥酒樓。
而是準備去一家新開的食肆，那家沒什麼名氣，是我晨間恰好路過，在那裡用了朝食，還打包了一份給我家小孫子，我們都覺得味道很不錯，不輸吉祥酒樓。
我還在那裡存了五兩現銀，午飯就準備過去一并用了……”

　　 愛吃的人就沒有不圖新鮮食肆的。

　　 齊掌櫃聽得興緻勃勃，卻聽楊掌櫃說到這兒就不往下說了，隻随意拱了拱手，說怕去晚了不趕趟，而後就腳步匆匆地走了個沒影兒！

　　 可憐齊掌櫃剛被吊起了胃口，卻沒被告知關鍵信息。

　　 這上哪兒找那家沒有名氣的新開食肆啊？
！

　　 齊掌櫃越想越氣，一邊繼續遛彎兒，一邊罵罵咧咧地嘟囔：“新開的食肆，哪裡能和吉祥酒樓相提并論？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這姓楊的也是傻子！
一下子存進去一個月的工錢，也不怕人家跑路……該死，怎麼就不告訴我在哪裡？
！
”

　　 走着走着，齊掌櫃顧不上罵了——

　　 “紅燒肉、宮保雞丁、爆炒肉片、紅燒茄子……乖乖！
哪家大廚把菜燒的這樣香？
！
”

　　 齊掌櫃狂咽口水，趕緊循着香味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