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68 緻幻
長枝默默颔首,“屬下也覺得此事不甚可靠,但夫人她們卻十分喜愛那位天音師大人。
”
“據說她一曲下去,二夫人偏頭風便得以緩解,晚上不用服任何藥物就能睡個好覺。
”
沐昭不置可否挑眉,“如此神奇?
”
“是啊世子,說不準是蒼天憐憫,聽到咱侯爺與夫人的心聲,特意将天音師送上咱府了!
”
蒼天?
他怎麼那麼不信呢。
與其說蒼天安排,倒不如說有人暗中操作,刻意人為。
沐昭不禁失笑,細長手指拂過青花瓷盞,感受不到半點餘溫,“叫人過來添點熱水。
”
長枝雖不懂世子因何突然轉移話題,但還是默默出門叫人進來換熱茶。
很快,出去捕殺剩餘西川刺客的暗衛也紛紛回來複命。
沐昭微微颔首,“都下去吧。
”
長枝見世子無意續談天音師一事,隻能拱手離去。
長青又抱了床被子走進門,“夜裡風大,這春日晚上依然挺冷,世子您還是添條被子吧。
”
他一邊給自家主子鋪床,一邊絮絮叨叨,“世子,長枝說的話什麼意思?
是玄音宗天音師自己找上咱們宣平侯府?
主動要給您治療内傷。
”
“嗯。
”沐昭放下書冊,“你覺得可信不?
”
長青努力想想,“不太可信吧,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侯爺怎會看不出呢?
”
“不對,侯爺不可能不知,這等送上門的買賣屬實古怪蹊跷,除非那位天音師大人,真有什麼大本事讓人心生信服,或是她的身份讓侯爺查無可查。
”
長青鋪好被褥轉身看向沐昭,“主子,那會不會長枝說的沒錯,說不準真是老天開眼了诶,所以才把咱需要的天音師送上門。
”
沐昭默默看蠢護衛一眼,“如你所言,老天其實早開眼了,你不知?
”
“啊?
”長青一臉迷茫撓撓腦袋,“世子您啥意思?
是說咱們先前遇到過天音師大人?
”
“有嗎?
屬下怎麼毫無印象。
若真遇到這麼厲害的天音師大人,屬下不可能一無所覺啊!
”
“嗯,沒有。
”沐昭完全不想搭理他,“出去吧,本世子要睡了。
”
與其跟蠢人啰嗦不清,還不如趁早熄燈睡覺養精神!
琳琅說了,不可過度操勞,早睡早起養身體,毒素已穩住,弱症尚需慢慢調理。
如今他每日一碗養生藥膳,三日配以一顆無憂丹,感覺身體機能正逐漸恢複。
其實内傷的話,早被琳琅調理的差不多了。
若說一開始沐昭還有點茫然不知,待之後一段時間,琳琅住到沐府别苑,每日吹奏一至兩首曲子,他其實早就通透這位的身份。
玉姑娘嘴上說這曲子是調理失眠,實則連帶内傷也一并調理妥當,真氣早已在他體内正常流轉,不再堵塞于各條筋絡中。
隻是内傷雖已治療,但多年弱症頑疾,配上體内毒素未解,故而玉姑娘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他,莫要妄動真氣。
長枝有一點蒙的沒錯,還真是老天垂愛,得以讓他早早遇見一位天音師大人。
以音馭萬物,療傷于無形無狀。
不知不覺間,他一抹殘軀也能被逐漸修複,或許……
不久的将來,真可以完全複原也說不定?
或許吧,沐昭心中如是想着,把一頭霧水滿面懵逼的長青趕出門外,徑自卧床修養。
長青站在自家主子門口,瞅了眼暗去的燈光,撓頭自言自語,“我錯過什麼了?
”
想不通便不再去想,長青守在門口看了眼漆黑夜色。
他們此行從魏州府出發,經過均州再到江陵府,去往上京,現在尚未完全離開魏州府範圍。
按照行程,三日後估計能到均州境内。
順利的話,大概十二三日就能回上京。
但像今晚這樣,隔三差五要應付刺客追殺就……
長青望天,夜色深沉如墨。
——
玉琳琅仿佛又回到前世實驗城,從床上翻身坐起,操作熟練且冷酷地拔掉穿插在手的十七八根針管。
她看到自己低頭瞧了瞧染了半片血漬的白裙子,赤足走到玻璃門前。
好像……很久沒回來過了。
巨大的玻璃櫥窗内,關押着一隻小小鹌鹑。
從門到窗哪哪兒都是透光玻璃,仿佛一雙雙怪物似的眼睛,正透過玻璃門窗打量自己。
“身體修複力太完美了!
”
“她又融合了十五種不同毒素。
”
“也許可以再加大劑量。
”
“不你在說什麼?
這樣下去她早晚會死的!
”
“怎麼可以這麼說?
我們小琳琅正在為古毒傳承事業做巨大貢獻,安博士是想打擊她的積極性?
”
玉琳琅覺得這絲感覺很神奇。
她像是活着,又好像是死了。
正貼着玻璃櫃門,用圓溜溜的眼睛仔細打量自己。
很瘦小,大概隻有十二三歲,短發貼着耳朵,圓溜溜的像顆蘑菇頭。
她竟對自己前世外貌感到一絲陌生詭異。
這是她?
玉琳琅面無表情照着玻璃櫃。
櫃門上映出她嬌小孱弱的身軀。
一名蒙着口罩的白大褂,手捧白色托盤走進移動玻璃門。
隔着眼罩能看到那雙小眼睛,目光黏膩落在她身上。
“琳琅小姐這次昏迷一天一夜,比預想恢複的時間要早上兩天哦。
”白大褂聲音也很涎膩,透着一絲鬼氣。
“讓我們掃描一下小公主的精神狀态好麼?
”白大褂一手拿着金屬儀器,步步靠近過來。
當他陰冷的手指搭上她青色血管暴突的小手時,玉琳琅暴起反擊。
一根長長的針筒,裹挾着一絲狠勁兒,死死紮進對方脖頸大動脈。
血線一下飚出,有幾滴落在她毫無表情的小臉上。
瞬間,警報聲刺耳揚起。
“實驗體一号情緒躁動,必須立刻上鎮定劑!
”
“準備投入安眠水!
”
“灑鎮定藥!
”
玉琳琅面無表情拔出那根帶血的針筒,冷冰冰望着白大褂變成一具屍體滑落在地。
她擡起猩紅一片的眼睛,盯着左上角攝像頭,忽而露齒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呵,緻幻麼?
”
船上霧氣層層跌宕,如同水波紋般向外一圈圈擴散。
玉琳琅倏然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