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
”
陳江河聽得不是很明白。
一個花重金想要見自己孩子最後一面的人,怎麼會害自己的兒子?
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麼?
”陳江河不太相信劉王洲說的話。
因為死在劉王洲手中的人太多了。
數千條人命,可不是鬧着玩的。
劉王洲似乎知道陳江河不會輕易相信他,他垂着腦袋說道:“是啊,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胡言亂語,因為我是手中沾滿無辜性命的鮮血,我是個罪人。
”
陳江河挑了挑眉。
在昆侖界這種地方,殺人并不犯法,正如之前所說的強者為尊。
按理說劉王洲這等金丹境界強者應該不會感到愧疚,而眼前的劉王洲卻跪在地上忏悔。
是在演戲麼?
陳江河不排除這種可能。
劉王洲擡頭望向陳江河,“大人,你殺了我吧,我實在是沒有顔面活在這世上。
”
“既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何還要這樣做?
”陳江河提出疑問。
劉王洲接連搖頭,“我也不知道,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總想殺光所有人。
”
陳江河從劉王洲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又問道:“你殺了那些人之後怎麼處理?
”
“我……”
劉王洲欲言又止,“我把他們都吃了。
”
陳江河沉默。
看來他猜對了,劉王洲修煉的功法與血魔宗類似,死去的那些人都成為了劉王洲的養料。
“你先冷靜下來,仔細回想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你是不是被人控制了精神力。
”陳江河語氣沒有之前那麼淩厲,讓劉王洲逐漸冷靜下來,回想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我想起來了。
”劉王洲開口。
“事情是這樣的,我本是個不喜修煉的讀書人,直到一名雲遊四方的老道路過天淵城被我父親盛情款待,我的人生從此發生改變……”
陳江河耐心聽完劉王洲的描述。
事情的經過讓他沉默良久。
正如劉王洲所言,劉王洲自小就是個讀書人,不喜歡江湖上的打打殺殺。
起初劉王洲的父親劉玉成相當贊成兒子的決定。
事情在劉王洲二十四歲那年發生轉折。
一名雲遊四方的道士路過天淵城,被劉玉成盛情款待,道士看出劉王洲修煉天賦極佳,向劉玉成出建議讓劉王洲修煉,劉王洲對這些事情沒有絲毫興趣。
奈何劉玉超苦苦相逼,導緻劉王洲離家出走。
但每次都被劉玉成派人抓回來。
最後。
那名道士提出可以幫劉王洲踏上修煉之路,劉玉成請求道士出面幫忙。
于是道士在劉王洲身上動了些手腳,将他囚禁在落霞山脈,在此期間通過精神控制讓劉王洲失去自我意識,淪為一頭隻懂得殺戮的怪物,久而久之劉王洲也迷失了自我。
直到陳江河到來,才讓劉王洲清醒過來。
“這便是我的經曆。
”
劉王洲苦笑,“我已經說完了,信不信由你。
”
可以看得出來,劉王洲明顯松了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
陳江河遲疑道:“那你父親為何還要讓人尋找你的骸骨?
”
劉王洲笑容變得陰冷,一字一句說道:“因為他聽信了那名老道士的讒言,讓這些無辜的人成為我的養料。
大人,我這麼說您應該能夠明白吧。
”
陳江河點點頭。
難怪近百年來,這份懸賞令的賞金一點都沒變。
但凡增加到一個可觀的數字,說不定就會有金丹境界強者接下。
按照尋常規律,金丹境修士在天淵城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地方算得上坐鎮一方的巨頭,而往往這類巨頭都擁有巨額财富,根本瞧不上這一萬靈晶。
直到陳江河這個窮鬼出現,才讓這個計劃出現漏洞。
“如果你所說為真,那麼你父親已經滅絕人性,我回天淵城之後會找他聊聊。
”陳江河說道。
劉王洲是個可憐人。
所以陳江河打算暫時留他一條性命。
把他帶回天淵城再做打算。
“大人,您可以殺了我麼?
我知道我沒有顔面活在這世上,與其背負愧疚活着還不如痛快死去。
”劉王洲并不是開玩笑,而是一心想着下地獄。
陳江河暗自歎了口氣。
看得出來劉王洲原本是個善良的人,卻被其父改造成一頭隻懂得殺戮的怪物。
活着對于劉王洲來說就是折磨。
“你先别急着死,難道你就不想報仇麼?
”陳江河說道。
“報仇?
”
劉王洲愣了愣。
而後慘笑道:“把我害成這副模樣的,是生我養我的父親,我若是殺他的話豈不成六親不認的怪物了麼?
”
陳江河搖頭,“不對。
”
“哪兒不對?
”劉王洲不解。
陳江河平靜說道:“罪魁禍首并不是你的父親,他頂多隻是幫兇罷了,真正害你的人是那名遊方道士。
他至今逍遙法外,說不定這些年來他已經制造了多起慘案。
”
劉王洲神色一怔,眼神漸漸明悟。
“大人說的不錯。
”
“如果沒有那名遊方道士,我現在或許已經正常老死,手中不會沾染這麼多無辜生命的鮮血。
”
“我要報仇!
”
“我要親眼看見他去死!
”
随後。
劉王洲向陳江河保證——
隻要他殺死那名遊方道士,就會自戕謝罪。
陳江河默然。
他讓劉王洲簡單收拾一下,然後随他回天淵城。
不管劉玉成是不是壞人,反正他已經完成自己的任務,一萬靈晶一塊都不能少。
否則别怪他不客氣。
劉王洲脫下血紅色的長袍,穿上布衣離開落霞山脈。
時隔百年,劉王洲離開落霞山脈。
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
尤其是當他回到天淵城外,心底滋生的怯弱讓他止步不前。
這或許便是近鄉情怯。
陳江河說道:“既然已經回到天淵城,便回家看看吧。
”
“回家……”劉王洲聲音沙啞。
“這兒真的是我家麼?
我在天淵城生活了二十四年,卻在落霞山脈生活了足足上百年,我已經分不清哪兒是我家。
”
陳江河聞言,也有些惆怅。
他的家在遙遠的地球,在通道還沒關閉之前可以随時進出,可現在連接兩界的通道已經關閉。
他甚至不知道家的方向。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到家鄉。
劉王洲發現身旁的陳江河有着同樣的惆怅,心中不由得升起怪異之感。
不等他開口,陳江河便說道:“走吧。
”
“嗯。
”
二人回到劉府門外。
百年過去。
這座劉府跟從前沒什麼區别。
劉府的侍衛看見陳江河去而複返,眼珠子都瞪得很大,“你,你不是前些天接懸賞令的那個人嗎?
怎麼跑回來了?
”
沒等陳江河開口。
侍衛又說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然後放棄了?
”
“我早就說過那地方很危險,你當時還不聽。
”
陳江河自動忽略這些話,道:“麻煩你跟劉管家說一聲,就說我有了些線索。
”
侍衛一怔。
“還不快去,耽誤了尋找劉公子骸骨的最佳時機,你擔得起這個責任麼?
”陳江河說道。
“哦,好!
你稍等一會兒!
”侍衛跑回去通知劉管家。
陳江河對身旁的劉王洲說道:“看來這些侍衛都是新來的,壓根不認識你。
”
劉王洲苦笑道:“這是自然,尋常人若是不修煉的話活兩百歲已經頂天了,我在那時候的侍衛恐怕都已經入土。
”
昆侖界靈氣充沛,普通人沒病沒痛的話能夠活二百歲,陳江河也是才知道這點。
不一會兒後。
侍衛去而複返,讓陳江河進去。
劉王洲跟在陳江河身後,被侍衛攔了下來,“這位是……”
陳江河說道:“這是我的朋友。
”
“那你們進去吧。
”侍衛睜隻眼閉隻眼,沒有阻撓。
二人來到花園。
劉王洲發現家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令他感慨萬分。
在花園内等了會兒,劉成良便匆匆趕來。
這位管家用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陳江河,仿佛疑惑陳江河怎麼還沒死?
“少俠,你還活着?
”劉成良開口。
陳江河淡淡說道:“聽劉管家的意思,是覺得我應該死在落霞山脈才算正常?
”
劉成良連忙告罪,“少俠,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的,這些年來沒有人能夠活着從落霞山脈走出來,少俠可是第一人。
”
話語聲戛然而止。
因為劉成良瞥見陳江河身旁還站着一道身影。
“少俠,這位是……”
陳江河看了眼劉成良,又望向身旁的劉王洲。
“你身為劉府管家,怎麼會連他都不認識?
你睜大眼睛好好瞧瞧,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
”陳江河語氣微冷,劉管家仔細盯着劉王洲看了一會兒,而後身子微微發抖地說道:“他,他怎麼長得跟我家少爺一模一樣?
”
陳江河,“不是長得一模一樣,他就是劉王洲!
”
蹬蹬蹬!
劉成良往後倒退幾步,眼神中充滿惶恐。
劉王洲和他對視了片刻。
劉成良忽然嚎啕大哭起來,滿臉悲戚叫道:“嗚嗚嗚,少爺您死得好慘,您是回來給老奴托夢的嗎?
少爺,您有什麼遺願盡管告訴我,老奴定會為你完成。
”
之前一語不發的劉王洲動了動嘴唇。
“劉管家,是我。
”
“我一直都沒有死,現在我回來了!
我父親他在哪兒,我有話要當面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