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者一路專注拆柱子,夏昭學他們将柔姑從水裡拉起的同時,夏昭衣和沈冽自東往西,穿過左右兩道高聳的天然大石壁,在空地盡頭的懸崖邊止步。
懸崖深杳處風聲如泣,回蕩長風吹亂沈冽手中火把,火影缭亂裡,他們的身影在地上被拉扯的破碎。
四周一片漆黑,溶洞高處在黑暗中難以見頂,憑感覺依稀判斷其空曠開闊。
而身邊目之所及的視野,除了稍作打磨的腳下平坦岩石,便是身前這一道細長的棧橋,無聲通往懸崖對岸。
夏昭衣垂頭,将手裡的紙展開。
紙是他們從牆上摘下來的一幅字畫,字畫背面已被她以地上撿的小石塊畫了長廊,石室,及幾個大小溶洞,抽枝生葉般,逐漸形成一幅地圖。
她重新撿了枚石子,以手為托,在其上标注。
寫着寫着,她目光停留在紙上,有些出神,不知為何,她腦中總忘不掉那根石柱。
沈冽擡眸環顧四周,這時又一陣風起,他的目光落在空中,黑暗裡面,隐隐有東西垂挂着。
“阿梨,”沈冽說道,“那裡有東西。
”
夏昭衣擡頭,溶洞太高,看不清楚,直到又一陣風起,垂挂的東西随風而動。
“那是什麼?
”女童明亮雪眸眨巴了一下。
“似乎是裝在籠子裡的骷髅,”沈冽沉聲說道,“有好幾排。
”
夏昭衣目光垂落,望向籠子正下方,恰是深長深淵。
“好狠,”夏昭衣皺眉,“連死都不放過他們……”
“風不動,便看不清這些籠子,”沈冽望向旁處,說道,“若要照亮這洞頂,不知需要多少火光。
”
“将這麼多籠子懸吊上去,所廢機關和人力,皆不在少數,”夏昭衣收回目光看着紙上地圖,“如今這個人不知是何身份,他沒有地方可以躲了,可我們不能過去,他若在對岸砍一刀,我們隻能任其宰割。
”
說着,夏昭衣攏眉,又搖搖頭:“不對,擔心會砍掉橋索的人不會隻有我們,每一個邁步上去的人都會有此擔心。
這人定也害怕我們會在他身後砍掉橋索,故而不會輕易從此經過吧。
”
“除非他完全肯定我們追不上他,或這條棧橋很短,能讓他在可控制範圍内逃離。
”沈冽說道。
“我覺得還有其他通道,”夏昭衣擡起頭張望,說道,“不論是他,還是當初建造這座棧橋的人,都絕不會将這樣一條棧橋當做唯一的路,至于其他的路……”
夏昭衣一頓,回眸看向沈冽,正欲說話,便見沈冽看着自己,說道:“可能同那些大水車有關。
”
夏昭衣笑了,說道:“就我們現在一路尋來,并未見到有其他可通之路,而先前所見的大水車的鐵鍊所指向之處,如今剩下的唯一可能,它們所牽動的機關也隻有在沈谙所去的方向了,那邊或許有路。
”
她垂下頭,手指沿着地圖虛線移動,說道:“應該在西南盡頭,在我們下到龍淵石階的更西南處。
”
提及沈谙,夏昭衣不知為何,腦中又出現了那座石室。
她一直在不安,這種不安并不濃烈,但時刻存在,似一陣沁涼寒意始終于脊背纏繞,攀附不休。
她在探路尋找機關的這一段時間裡,于心中小算數卦,皆為大兇。
但兇在何事,她不解,也難測。
枯骨生花。
枯骨生花。
這麼四個字,為何會時不時冒出?
沈冽見她目光若有所思,便不言語。
但過去良久,見她始終出神,且視線變得渙散,沈冽低低喚道:“阿梨?
”
明光在女童眼中聚焦,她擡起眸子,說道:“我們走吧。
”
夏昭衣點點頭,将手中字畫折疊。
沈冽看着她收起字畫,動了動唇瓣,欲言,但又止。
他們來時從兩座大石壁中間穿過,石壁左右聯成一條直線,内外皆為開闊空地,中間間隔的空間宛如一道高聳的寬闊大門。
一高一矮兩抹身影回返,再度穿過這道高大的“門”,經過兩座石壁中間時,他們的身影在石壁映襯下尤為渺小。
夏昭衣忽的停下腳步,回頭朝身後望去。
眼前橙光來自于沈冽手裡的火把,更遠處的黑暗将一切侵吞,在黑暗深處,她莫名覺得似有一雙眼睛,正在看着她。
“或許我們将火把熄滅了會更好,”身旁少年開口說道,“阿梨,你那小油球燈還在?
”
夏昭衣笑了,擡眸看他:“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
“嗯?
”沈冽垂眸。
夏昭衣笑着搖頭,說道:“你說得對,熄滅了的确會更好,至少不會将我們暴露。
”
“那……”
“先不管他,”夏昭衣最後望一眼遠處,收回目光說道,“我們走吧,去找沈谙。
”
距離及空間太遠,沈冽手裡的火把,在遙遠山崖另一邊望來,如遠空星子一般細微。
黑暗裡,一個男人站在陡峭岩石上,看着這顆“星子”遠去,越來越黯,消失在視野中。
深淵長風吹來,風勢頗大,男人大衣寬袍,裙袂獵獵,背負在身後的手握着一柄短劍。
靜默站了少頃,他邁下岩石,走到棧橋邊。
面無表情的擡手拍了拍胳膊粗大的繩索,男人心裡浮起些許唏噓,但随即他便抽出短劍,鋒利刀刃在綁縛繩索的石柱上利索流暢的碰撞出四聲清脆铮鳴。
随着每一聲铮鳴過後,都會有繃緊的繩索反彈出去的勁嘯。
巨大的棧橋在短暫的慣性力後,猛然跌進深淵,積攢了百年的灰塵被風勢所蕩,在黑暗裡掀起巨浪。
但也因風聲太大,侵吞一切,它所帶起的動靜近乎無聲。
夏昭衣心下一咯噔,雙眉皺起,怔怔望着前方廊道口的微光,來自于他們經過時,所點燃的牆上燈座。
足下腳步沒停,方向偏差嚴重,被沈冽及時喚住:“阿梨。
”
夏昭衣擡頭,看着少年在薄光裡的清俊輪廓。
“沈冽……”夏昭衣低低說道。
“在想什麼?
”沈冽柔聲說道,“我不該多問,隻是你心事頗重,一直出神,是身體不适,亦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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