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坑被挖得越來越大,直到再不見水,水的邊沿露出一截石梯。
衆人已經退到祠堂這邊了,夏俊男蹲在邊上,拿木枝在石梯上戳了又戳:“還挺結實!
”
因他戳動,木枝濺起水花,黃黃的,渾濁惡心。
整截石梯都泡在水裡,而水深達兩丈,很難遊得下去。
“二小姐,把水抽幹嗎?
”詹甯道,“這裡農田不少,定有吸水用得渴烏筒。
”
“這些水來自于河道,”夏昭衣擡眼看向遠處的石橋,“得派人在上流開渠,再封堵水路,待水抽完便複原。
”
“二小姐,”夏俊男起身,“這裡有我看着,你先回城吧。
”
夏昭衣搖頭:“這幾日你們頗多勞累,你們先回,把城南都衛府的人叫來幹活吧。
”
“這裡有現成的俘兵呢,”詹甯道,“好歹也是百來人,正好給我們幹活!
”
“欸!
”夏俊男沖他叫道,“這些不過尋常兵卒,誰知是否自願入伍,城南都衛府那群橫行鄉裡的可不一樣。
”
“夏俊男将軍說得是,”夏昭衣道,“留下五十兵馬給我即可,你們先回城。
”
不笑時的她,面龐秀美清冷,還有一股不近人情的疏離,伴随着命令語氣,自帶不怒而威。
夏俊男隻好領命,先帶人走。
附近鄉民好些人都困了,一片哈欠連天,但為了看熱鬧,仍在外面圍滿人。
因這裡為鄉道,離村子有些距離,待他們走後,村長鄉長才姗姗來遲。
鄉長上前,怯怯道:“将軍,這裡是……”
“我讓人挖了,”夏昭衣道,“你是鄉長?
”
“是是是,小民姓潘,單名德。
”
“潘鄉長,這座祠堂是誰的?
”
鄉長朝遠處的祠堂看去。
這座祠堂很簡易,或者說是簡陋,夏昭衣之前在熙州去過多個祠堂裝神弄鬼,但那些祠堂,即便最偏僻角落的都要比這座有些檔次和規模。
“這座……荒廢許久了。
”
“許久是多久?
”
潘鄉長想了想,道:“估摸是,十年了。
”
“我還以為百年,”夏昭衣朝祠堂看去,“單看其建設,未荒廢之前,應該也不如何吧。
”
“嗯,确實不太行。
”
“荒廢之前總該有主,原主是誰?
”
“這個……”潘鄉長抿唇,神情露出幾分猶豫。
“說!
”詹甯喝道。
“是,是一個姓陳的。
”
“陳家的人嗎?
”詹甯道,“若這家未絕戶,你現在便立即喊他們過來。
膽敢說謊或有所隐瞞,你看着辦!
我們的人可會不時去暗中查探的!
”
“……這也不知道是不是絕戶,就是不見了,一個晚上的功夫,就沒人了。
”
夏昭衣低頭看向潘鄉長的腿,發現他一直在哆嗦。
“你們來說。
”夏昭衣看向和潘鄉長一起來的人。
幾人看着她,抿着嘴,都不敢說話。
“把這個潘鄉長拿下!
”夏昭衣忽然脆聲喝道。
潘鄉長撲通一聲跪倒:“不不,将軍,不要啊!
我知道錯了!
”
“錯了?
”夏昭衣側身睨去,“你錯哪了?
”
“當初陳家找我,說要蓋個祠堂,已經挑好了這塊地。
我見偏僻,便也答應。
他又說,蓋祠堂時不想有外人經過,怕不吉利,隻留他們陳家的人,這我當然不答應了,路是朝天走的嘛!
但給了我,給了我五兩銀子,我也就把這邊的道給封了。
”
“他們何時不見的?
”夏昭衣問。
“蓋完之後,沒幾天就不見了,我們說也奇怪,這祠堂就這麼蓋了一半,留這了……”
“整個陳家,一個人都沒了?
”
“沒了!
陳家大院還有血呢!
隻有血,不見人!
那宅子也荒廢在那了,現在經過那,都覺得陰恻恻的,後背可涼了!
”
“對對,自那之後,陳家的人,我們一個都沒見到過。
”有人附和。
夏昭衣問:“一個都沒見過,那麼原來大概多少人?
”
潘鄉長看向村長他們。
衆人當場開始掐着手指算。
“大概是……十六人!
”
“幾男幾女,幾老幾幼?
”
衆人又一陣算。
一人道:“九男七女,無老,有三個小童!
其中一個是女童,可水靈了,眼下若還活着,便是十八妙齡呢。
”
“經過宅子會覺得陰恻恻,經過祠堂的話,應該也會,”夏昭衣淡淡一笑,回身看向不遠處還在地上的幾具屍體,“最先發現這些屍體的那個姑娘呢。
”
詹甯一頓,趕忙四下張望。
一圈又一圈望下,詹甯面露懊惱:“二小姐,是我大意,我随意讓兩個來湊熱鬧的婦人安撫她,可是……”
可是,婦人的容貌他不記得,那個姑娘的容貌他更是忘了。
“附近燈火不暗,這裡反倒是最無光的。
周圍的路寬敞,路道也多,她也不可能因為抄小路走這邊。
她引我們來,是想讓我們撿到這屍體,還是……”
夏昭衣的視線看向暴露在衆人眼前的小水池。
“二小姐,會不會是陷阱?
那這水,我們還抽嗎?
”
“抽。
”夏昭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