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臣看到翁懷松唇角滲出血迹,顔色泛黑,猛然一震。
“翁老……”
“師傅!
”
“師傅!
”
李虞跟李顯見狀再也繃不住,淚水急湧。
也都是上了年歲,在旁人眼裡德高望重的醫者,此刻圍在翁懷松身邊哭的像個孩子。
翁懷松沒有停下來,“第二件,原來鷹衛失蹤的五個人并沒有死,他們全都被尊守義跟羅生抽去根骨,藏在暗室裡三十餘年。
”
黑血湧出的速度越來越快,滴滴落在翁懷松雪白胡須上,他卻毫不在意。
命于他不重要,“尊守義已經殺了四個,那人叫穆毅,鷹衛之一,老夫已經重接了他的根骨,隻要他醒過來,定能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噗—
“師傅你别說話!
”李虞痛苦低吼,顫抖着從袖兜裡掏出一枚藥丸就要朝翁懷松嘴裡塞。
翁懷松直接一個巴掌扇過去,藥丸随之掉到地上。
“為師拼了這條老命,就是為說這些!
”翁懷松忽然抓住蕭臣的手,黑血汩汩,“還有一件事,尊守義的根骨在左側臂肘位置,隻要毀他根骨,如同廢其武功!
”
噗!
十日散是劇毒,雖十日才能要人性命,可活着的十日卻是生不如死。
“師傅!
”李虞跪爬着撿起地上藥丸,才一轉身的功夫翁懷松黑血狂噴,身體搖搖欲墜。
李顯及時扶住翁懷松,泣不成聲。
“你們兩個兔崽子給我聽着,無論如何都要把穆毅救活,還有虎頭蜂,照着蘇凜的血培育……尊守義敢背叛先帝,我要叫他罪有應得!
”
“師傅!
你别說話!
”李虞踉跄着走過來,把藥丸遞過去。
翁懷松死死拽住二李的手,“為師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你們兩們,這一次,為師求你們!
答應為師……答應我!
”
“師傅放心,徒弟定然竭盡全力!
”
見翁懷松看向自己,蕭臣紅了眼眶。
“翁老……”
“老夫不後悔!
”
翁懷松重新握住蕭臣雙手,眼中閃出淚光,聲音哽咽,“此生,不負先帝知遇之恩!
”
眼見翁懷松閉上眼睛,蕭臣心痛不已。
李虞當即将藥丸喂到翁懷松嘴裡,李顯則看向蕭臣,“魏王殿下,微臣知師傅舍命為的是什麼,吾等必會拼盡畢生所學救活穆毅,還請殿下……務必将尊守義生吞活剝,叫他不得好死!
”
蕭臣知道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他與尊守義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他起身,拱手看向二李,“此處,拜托二位!
”
音落,蕭臣轉身走出營帳。
尊守義已經接回根骨,苗四郎也已失蹤多日,皇宮跟皇城四門劇變令城中百姓人人自危,越是亂局越需要冷靜。
他所求有二,一是解除‘魔兵’之危,二是親手斬殺尊守義,為這盤下了三十幾年的棋局畫上一個圓滿的句号。
此時禦翡堂内,吃住都在這裡的溫宛跟賈萬金終于等到衛開元傳回的消息。
“東市布政坊幾十家藥堂購買馬鹿草占整個東市半數比重,西市義甯坊也是如此。
”
溫宛跟賈萬金聞言當即展開皇城坊市圖,用筆圈起布政、義甯兩坊。
“馬鹿草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是蜀王私兵聚集的地方?
”溫宛不敢貿然做出這樣的結論,提也質疑。
賈萬金看向衛開元,“那些掌櫃的可說了什麼?
”
衛開元沒說話,直接将背在身後的包裹取下來擱到櫃台上,“這些是那些藥堂的賬簿流水。
”
衛開元表示那些掌櫃的未必會說真話,隻有賬簿不會騙人。
溫宛打開包裹,看到裡面厚厚一疊賬簿,“這是……”
“私人賬簿。
”衛開元表示那些擺在明面上的東西素來不值錢,這些賬簿是他直接跑到那些掌櫃的家裡偷的。
不得不說,認識一位神偷朋友是多麼的重要。
認識一位有遠見卓識的神偷朋友就越發顯得重要了。
“你有沒有去過魏府?
”賈萬金一瞬間對衛開元産生敬畏之心。
衛開元則看向溫宛。
溫宛臉紅,“辦正事!
”
得說那些掌櫃的辦事認真,大部分賬簿裡不僅标注當日流水,連同買家住址身份都盡可能标注完整。
溫宛與賈萬金隻看馬鹿草去向,從午時到酉時,再到深夜。
衛開元又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
終于!
子時梆子聲響起的時候,溫宛跟賈萬金幾乎同時撂下手裡賬簿。
賈萬金雙眼充斥血絲,“東市,青吟、布政、義甯三坊。
”
“西市,義甯、長壽、安定三坊。
”溫宛揉了揉幹澀的眼睛,“雖然這三坊并沒有包含所有馬鹿草去向,可至少占了五成。
”
“縣主覺得,我們要不要賭這一局?
”關乎皇城安危及百姓生死,賈萬金不敢貿然決定。
溫宛看着櫃台上整整兩摞賬簿,又看向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
朱雀大街異常安靜,以往這個時辰花間樓仍有絲竹樂起,自蕭桓宇逼宮,四城兵動,朱雀大街幾乎所有商鋪全部歇業,白天都沒什麼動靜。
“賭。
”溫宛咬了咬牙。
不想賭的理由千千萬萬,想賭就隻有一個。
她相信一經大師用性命傳遞出來的消息不會無用,蜀王刻意隐藏馬鹿草也絕非偶然。
馬鹿草一定是重點。
既然有了線索,為何不賭?
賈萬金也是這個想法,除此之外他們全無線索,“那就……行動罷!
”
到現在為止,溫宛都不知道賈萬金有什麼辦法能在事發時引三坊百姓棄家宅,空出足夠大的空間堵截魔兵。
賈萬金給了溫宛一句話,“縣主聽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
溫宛當然聽過,還對這句話深信不疑,但問題是,“六個坊市,上千人,賈先生就算把整個青吟街的家當全賣了,加上伯樂坊也隻是杯水車薪……”
“那些都是大姑娘的家産,我怎麼可能動!
”賈萬金不以為然。
溫宛,“……所以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錢,在哪裡?
”
“縣主随我來。
”賈萬金帶着溫宛上了馬車,衛開元緊随其後。
三人直朝東市溫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