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城樓對峙已經有段時日。
在溫弦的安排下,确切說是在公孫斐的安排下,尊守義終于見到了蕭桓宇。
房間裡,蕭桓宇看向坐在對面的老者,眼中沒有半分善意。
即便溫弦說過尊守義心向于他,可城樓對峙給他帶來的陰影讓他無法真正相信這個人。
答應相見,也是想看看這個人能玩出什麼花招。
對于蕭臣‘請’來七萬援軍的事,他多少有些介懷,這樣的風頭本該落在他頭上。
“老朽感激太子殿下在發生那樣的事後,還願意與我單獨見面。
”
“你有話不妨直說。
”
尊守義笑着捋過白須,“從太子身上,老朽能看出戰幕這些年的悉心教養。
”
“什麼意思?
”蕭桓宇不會傻到,會覺得這句話是贊美。
“戰幕是何等人物,當年他可是先帝身邊一等一的謀士,論計謀,論狠辣,論獨絕,先帝都沒有他出色。
”
蕭桓宇看着他,沒有反駁。
事實如此。
“隻是太子身上可沒有這樣的品質。
”
尊守義的解釋充滿善意,“老朽倒不是說戰幕對太子有所保留,隻是想表達他對太子的愛護之意,他本心一定是好的,希望太子一身幹淨坐在那張龍椅上,受萬人敬仰,可是他忘了一件事。
”
“什麼事?
”蕭桓宇蹙眉。
“沒有雷霆手段如何行慈悲心腸?
”尊守義收斂起他眼中慈祥,“戰幕把太子殿下養廢了。
”
“你大膽!
”
“那日城樓對峙,殿下都做了什麼?
”尊守義毫不留情揭穿蕭桓宇的無能,“不是呆在顧府等消息,就是跟在顧寒身邊像一隻長不大的雛鳥。
”
“本太子有下城樓迎戰!
”
“你與誰對敵?
”尊守義生怕蕭桓宇不知道對手的分量,與他一一剖析,“真正厲害的是韓坤,以及韓坤部下擺出的幻陣,他們是被蕭臣打敗的吧?
”
“是他們攔下本太子,我若下場……”
“抛開這些不說,太子可知城中布防?
可知遠在百裡之外趕來的援軍出自何處,又是不是知道那些援軍裡有誰忠于蕭臣?
”
蕭桓宇被尊守義問的啞口無言,他全然不知!
“那七萬援軍,是蕭臣手筆。
”
尊守義最後一句話,徹底擊垮蕭桓宇維持在臉上的那點自尊,“你閉嘴!
”
“這一切不怪殿下,怪戰幕。
”
“你想離間本太子與老師之間的關系?
”蕭桓宇寒戾低吼,怒極反笑,“這招你已經用過了!
”
他可沒忘當初是誰給他的毒,要他下給戰幕!
溫弦。
如今看始作俑者定然是眼前人。
尊守義沒有否認這一點,他的确給過公孫斐這樣的暗示,溫弦不過是執行人。
“不瞞殿下,老朽還想再用一次。
”
能把陰謀說的這樣直白,蕭桓宇都給氣笑了,“尊守義,你以為你是誰!
”
“老朽是先帝最信任的人。
”尊守義随即從廣袖裡取出一張聖旨。
蕭桓宇看到聖旨,嗤之以鼻,“老師說過,你手裡的玉玺是假的。
”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認哪一個,而且……”
尊守義将聖旨推到蕭桓宇面前,“這一張是先帝留下的遺诏。
”
此話一出,蕭桓宇震驚不已。
尊守義瞄了眼那份遺诏,蕭桓宇猶豫許久,緩緩伸手。
遺诏被他打開,裡面的内容躍然紙上。
看着遺诏上的内容,蕭桓宇瞳孔驟然緊縮,眼中透出難以形容的震驚跟不可置信,“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
“這一份的确是假的,真的那一份在皇上手裡,誰知後來皇上設計誣陷溫禦不成,反倒丢了那份诏書,所以那份真的遺诏此刻就在溫禦手裡,内容與這份一模一樣。
”
蕭桓宇再度低頭,反複看手中诏書,表情從疑惑到震驚,最後竟有些癫狂,“皇祖父竟然……竟然在賢妃還沒生下蕭臣的時候,就把皇儲之位給了他?
”
“看起來匪夷所思,但這份遺诏真實存在。
”尊守義音落時又拿出密令。
那是他自己的那一份,“兩年前蕭臣自朔城回到皇城,自那時起,密令開啟,暗中助他之人有五位,老朽是其中之一。
”
蕭桓宇擱下遺诏,顫抖着接過密令,“全力助賢妃之子登上帝位……這是什麼?
”
“是先帝留給蕭臣的殺手锏。
”
尊守義毫不隐瞞,将其餘四人說出來,“溫禦,一經,郁玺良,還有一個人老朽懷疑是老皇叔蕭彥。
”
蕭桓宇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緊緊握着那張密令,腦子裡一片混亂。
忽的!
他扔了密令,“這些都是你騙我的!
”
“太子殿下不妨仔細想想這兩年發生的事。
”尊守義沒有逼迫蕭桓宇立時接受,給他足夠時間。
足足一柱香,蕭桓宇終于從震驚跟憤怒中冷靜下來,“倘若這一切是真的,你為何沒幫蕭臣?
”
終于說到此處,尊守義略白的面容透出一股陰郁冰冷,“因為,先帝此舉,大錯特錯。
”
蕭桓宇不由擡頭,“本太子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皇祖父錯。
”
看着蕭桓宇眼中愕然,尊守義唇角勾起淡淡的微笑,那笑未有一絲達到眼底,“那是因為太子身邊圍繞的,皆是先帝的崇拜者,戰幕,顧寒,哪怕皇後娘娘對先帝都是無比的敬仰,這樣的環境下,太子怎麼會聽到不同聲音?
”
尊守義的眼睛,漆黑幽暗,仿佛兩個無盡深淵帶着某種蠱惑的力量令蕭桓宇深陷其間,“如果他是一位英明的君主,為何會有這張遺诏,又為何會存在密令者?
”
在無盡深淵中掙紮的蕭桓宇突然停下來。
他凝望尊守義的眼睛,心中發出同樣質問!
老天爺何其不公平,他還沒有出生就被否定!
不是……
不是老天爺,是皇祖父!
“我想不通……”
蕭桓宇頹敗坐在椅子上,雙目遊走在遺诏跟密令之間,悲傷絕望,痛苦不堪。
尊守義深深吸了一口氣,“非但殿下想不通,皇上也想不通,也正是因為此,皇上才厭惡蕭臣,為了除掉蕭臣以及所謂的密令者,皇上不惜将你,養成他手裡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