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樓對峙平息後,各方勢力仿佛商量好了一樣,異常消停。
所有人都清楚決戰到了最後關頭,可表面上看起來,大周皇城竟然迎來難得的祥和景象。
夜裡,花間樓張燈結彩。
一片笑語歡聲。
仙瑤閣内,司南卿見蘇玄璟興緻缺缺,不由的放下酒杯,“蘇兄有心事?
”
“你沒有嗎?
”
司南卿笑了,“我的心事是什麼蘇兄最清楚了。
”
“小姨去了嶺南。
”蘇玄璟淡淡道。
“什麼時候回來?
”
“不回來了。
”
此話一出,正準備夾菜的司南卿微微停頓,數息抿了抿唇,“她怎麼舍得我?
”
“小姨自年少便喜歡行走,若非父母大仇,她亦不會委身在這花間樓。
”
蘇玄璟端起酒杯,“小姨說,她曾為複仇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餘生想要做盡好事,希望可以彌補一二。
”
“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向善,複仇路上誰又能兼顧德行跟良心。
”司馬卿并不覺得雪姬做錯什麼。
蘇玄璟飲了杯子裡的酒,“太子真心與魏王結盟?
”
司南卿不免擡頭,“我怎麼知道。
”
“戰軍師呆在大理寺那段時間,你與太子走的那麼近,他應該視你為心腹了吧?
”
“蘇兄說笑,太子那樣的人會真正拿誰當心腹,如果有,那個人很不幸。
”
蘇玄璟瞧向眼前這個畫堂裡,乃至整個太子府裡最會和稀泥的人,不免勾唇,“以司南兄的本事,應付太子還不綽綽有餘。
”
噓—
“你說這種話會害死我的!
”
蘇玄璟繼續喝酒,“你怎麼看尊守義?
”
“是擁有大智慧的人。
”司南卿表示,“整個大周,能與戰幕兼溫禦一經打成平手的人,僅此一人。
”
蘇玄璟落杯,“他籌謀在先,若是叫戰幕得先機,尊守義一定會死的很慘。
”
“話倒也不能這麼說……”司南卿意味深長,“你可别忘了,尊守義身後沒有先帝舊臣的支持,亦沒有先帝時期積攢下來的威望,他孤身一人。
”
“鷹衛。
”蘇玄璟微微蹙眉,“他此番幫皇上,是忠于先帝?
”
如果能笑,司南卿真想大笑一聲。
顯然不是!
“蘇兄。
”
司南卿突然變得嚴肅,“如果這場棋局落幕後我還活着,你能不能認我這個小姨夫?
”
蘇玄璟還以為是什麼事,“小姨認,蘇某便認。
”
司南卿突然又恢複往日懶散的樣子,“姬娘一直心悅于我,她當然認!
”
整整一個時辰,蘇玄璟酩酊大醉。
司南卿卻是無比清醒。
他自顧從座位上扯起一件披風離開,走出花間樓時一輛馬車剛好停在外面。
沒有猶豫,他彎腰鑽進車廂。
馬車緩行。
車廂裡,司南卿恭敬朝正位拱手,“拜見六皇子。
”
“蘇玄璟與你說了什麼?
”
“尊守義。
”司南卿将蘇玄璟對尊守義的态度如實呈報。
蕭冥河并不覺得奇怪,“尊守義已經去信于阗辭去國師一職,過不了多久父皇自會給他一個留在皇宮的身份。
”
“尊老……”
“他還沒有找你?
”
“沒有!
”司南卿信誓旦旦。
蕭冥河點頭,“謝平已死,父皇懷疑他與李世安勾結,親手結果了他的性命。
”
司南卿知道李世安死了,但他不知道是周帝親自動的手。
看出司南卿震驚,蕭冥河微微笑道,“帝王的心是鐵石做的,你以為父皇會給李世安一個體面的死法?
”
“李世安死的時候……”
“他死的時候本皇子在場,話裡話外沒有提到你,倒是罵了本皇子幾句,無妨。
”
蕭冥河又道,“眼下父皇認定謝平跟李世安都是尊守義的人,尊守義已經着人去查謝平,你小心些。
”
“六皇子放心,沒有人會查到謝平。
”
“那就好。
”
車廂裡一時沉寂,司南卿最大的優點就在于不好奇。
他不會問蕭冥河接下來的路打算如何走,隻憑吩咐。
“尊守義不會在戰幕他們幾個老東西身上動手腳,因為他們太過精明,聞着味兒都能猜到尊守義想幹什麼,所以……你要跟緊蕭桓宇。
”
“蕭桓宇與戰幕的關系,似乎很好。
”
蕭冥河笑了。
他看向司南卿,“你記住,背叛過一次的人一定會背叛第二次。
”
這句話叫司南卿有些多心。
“我說的不是你,至少在我這裡,你從未背叛。
”
“我對六皇子之心,可昭日月。
”司南卿知道蕭冥河在點他。
他既背叛過尊守義,再回頭不可能了。
“前面路口你下車。
”
“是。
”
馬車行到漆黑深巷,那裡早有馬車候着。
司南卿換了馬車,直回太子府……
東市含光街,醉仙樓雅室。
溫弦一身輕薄衣裳坐在蕭桓宇身邊,為他斟酒,動作姿态看似妩媚,卻又端着于阗公主的架子,看起來不倫不類。
蕭桓宇打從心裡厭煩溫弦,除了她蠢。
再者誰不知道溫弦嫁過魏思源,又與景王甯林勾搭過一段時間,屬實不算幹淨。
“城樓對峙這段時間,讓斐公子跟公主受驚了。
”
溫弦的公主之位已被于阗帝後承認,更在戰幕案時昭告天下。
蕭桓宇的态度自然有所改變。
“我還真是被殿下給吓着了。
”溫弦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幸而國師好算計,才沒叫殿下上了蕭臣的當。
”
蕭桓宇微蹙眉,“什麼意思,你與尊守義一直有聯系?
”
“當日殿下逼宮,顧寒顧老将軍立在禦書房外久久不肯進去,其實老将軍若是進去,一切順理成章,現在殿下已是新帝了。
”
蕭桓宇皺眉,不語。
“我也不瞞殿下,國師早在事發半個月前就已經到了,他看出殿下在醞釀逼宮,暗中去信幾位皇室老宗族的王爺,想在太子入禦書房與皇上交涉時,引那些老宗室給太子作個見證,皇上交出玉玺,太子順利登基,可誰成想……”
這些話是公孫斐教的。
蕭桓宇眼神微凜,“當真?
”
“自然!
”溫弦輕歎口氣,“誰知顧老将軍竟然受了戰幕蠱惑,陣前倒戈把槍頭對準國師,國師無奈之下方才帶走皇上,才有了後來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