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溫禦跟一經并非空手而來。
溫禦身上背着兩個包裹,一經背後扛着一具死屍。
公案後面,蕭彥在無名離開後重重癱坐在椅子上,冷汗順着後脊骨一股股的往下流,險些露餡兒。
他盯着溫禦跟一經,臉上愠怒心卻是徹底放下了。
剛剛那局面他根本控制不住。
“溫侯,一經大師,你們大膽!
”李世安心驚之後,代替周帝喝道。
溫禦瞧了眼狐假虎威的李世安,大步走到蕭臣身側,将桌上滴血驗親的瓷碗直接拿起來摔到地上,随即将背上兩個包裹擱到案台,絲毫不管周帝那雙龍目是如何的敵視他。
一經則将背負的屍體擱到地面。
蕭彥多半猜到他們想幹什麼,于是顫巍巍站起身,“皇上,老臣可否先行告退。
”
作為密令者,他還沒有暴露。
在此之前,蕭彥萬萬不想周帝以‘你知道的太多了’為由,殺之後快。
“老皇叔還是坐下,有些事你最好知道!
”溫禦瞪了眼蕭彥。
“本王不想知道!
”蕭彥回瞪溫禦一眼,之後轉身面向周帝,“望皇上體恤老臣年邁,活不了多久了……”
周帝目沉,擡手。
蕭彥如臨特赦,當即繞過李世安,正要離開時卻被周帝叫住,“李世安。
”
“老奴在。
”
“你帶賢王到後堂休息,沒有朕的允許,你二人不許靠近公堂。
”周帝很清楚溫禦跟一經去了葵郡整一個月,此刻看着桌案上的包裹,他心生疑窦。
偏偏有些事他真的不可以讓更多的人知道,于是便連李世安一并支走。
李世安不想走啊!
“皇上,您……”李世安故意看向溫禦一經,欲言又止。
“朕相信溫侯跟一經大師若想弑君,朕剛剛就已經死了。
”周帝瞄了眼堂外十幾具屍體,嘲諷道。
李世安見周帝心意已決,于是轉身,“賢王殿下……”
不等李世安開口,某位老皇叔大跨走向後堂,速度之快,仿佛偷了誰家地瓜。
他連一息都不想多呆好麼!
一直站在旁邊不曾動彈的李顯跟李輿,十分有眼識的朝周帝拱手,之後退出公堂,離開大理寺。
此時此刻,公堂上就隻剩下周帝,蕭臣,溫禦跟一經。
周帝看向溫禦,“你們要幹什麼?
”
溫禦沒有說話,将包裹一一打開,裡面赫然露出兩具骸骨。
周帝蹙眉,“威脅朕?
”
“皇上,老臣鬥膽問您一句,天武四十年五月,您入昭純宮當真沒有與賢妃行房?
”溫禦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坐,雙目如炬,怒瞪周帝。
彼時入公堂,溫禦感受到蕭臣滿身殺意,這個結果不難猜測。
他摔瓷碗,是瓷碗裡兩滴血相裹卻未相融!
周帝看了眼蕭臣,視線落到溫禦身上,愠聲開口,“沒有。
”
蕭臣冷目複染血絲,眼中生出極恨。
溫禦冷笑,“皇上既然不仁,休怪吾等不義!
”
“你們想說什麼?
”周帝背脊挺直,他自問十八年前便已派人到葵郡徹查,整整查了十八年不曾查出任何線索,溫禦跟一經隻去了短短一個月,又能查出什麼能叫他忌憚的東西!
不過是虛張聲勢!
“良太妃懷子十一個月,賢妃懷魏王殿下也是十一個月,皇上就沒懷疑什麼?
”
周帝的眼睛微微眯起,“朕該懷疑什麼?
”
“懷疑良太妃所生之子并非是皇上,而是魏王殿下的生母,賢妃。
”溫禦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他與一經拿命換來的可能性。
周帝大怒,狠狠拍下公案,語氣惡毒,“溫禦,你找死!
”
“皇上可知這兩具骸骨分别是誰的?
”
溫禦指着其中一具骸骨,“這一具,乃是賢妃生母程霍氏的女兒,剛出生即夭折,被穩婆偷偷抱到樹林裡埋起來,連碑文都沒有!
”
周帝聞言愣住,雙唇緊抿,就像兩片薄薄的劍鋒。
為何他沒查出來?
溫禦随後指向另一具,“這一具是賢妃生父程駱在取程霍氏之前養的外室,班淑。
”
蕭臣也跟着愣住,這些事他并未聽溫禦提起過。
周帝看着公案上那具年長一些的骸骨,如劍雙眉皺了起來,他知班淑其人。
“皇上可知班淑這具骸骨是從哪裡來的?
”溫禦冷笑着看向周帝。
周帝目寒,未語。
溫禦也沒說話,倒是其身後的一經踱步上前,“程氏祖墳。
”
一經緊接着告訴周帝,“貧僧與溫侯是在程二叔妾氏汪梅的墳墓裡,挖出了班淑的骸骨,且班淑墓碑方向,向皇陵同。
”
周帝調查葵郡十八載,自然清楚這裡面的人物關系。
他眉頭皺的更緊,腦海裡隐隐有了一些脈絡跟頭緒,“那又如何?
”
溫禦上前一步,“班淑幾乎與程霍氏同時生産,且生了一個男孩兒。
”
周帝心生駭然,“不可能!
”
“什麼不可能?
”溫禦用無比嘲諷的神情看向周帝,“皇上到底是想到哪一種可能,才會覺得不可能?
”
此刻被溫禦擋在後面的蕭臣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看向一經。
一經颔首。
“你們休要在這裡信口雌黃!
”周帝面色慘白,呼吸驟頓。
臉都撕到這種程度,溫禦便将周帝給予到蕭臣身上的屈辱,加倍的還回去,“我還沒說皇上是班淑那個連妾都算不上的外室生的野種,皇上如何斷定我在信口雌黃?
”
“你們……你們簡直反了!
朕的身世你們也敢胡亂編排?
”一股瘋狂的,帶着濃烈殺意的目光落在溫禦身上,周帝寒戾低吼,單手叩動藏于龍帶後面的軟劍。
溫禦還怕他動手不成!
“皇上豈知我等是胡亂編排,而非沒有确鑿證據?
”
溫禦上前一步,絲毫不掩飾自己身上的殺意,“先帝何等睿智,若非賢妃是良太妃親生,是我大周名正言順的公主,先帝如何會有那樣的遺诏留下來?
這一點皇上從來沒有想過麼?
”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溫禦也是徹底撕開彼此之間的遮羞布,聲聲質問仿佛刀子戳進周帝胸口,進進出出,來回來去的穿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