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出這句話後,紀箏握在掌心的手指緊了緊,不動聲色的垂下長睫遮擋眼神。
路子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才被拒絕的女孩也看了過來。
頃刻之後,紀箏悄悄擡眼想觀察下周司惟的反應,微低的視線裡,周司惟在輕輕轉動著自己的戒指。
“想試試?
”他突然出聲問。
紀箏撞上他清潭一樣的目光,小聲答:“想。
”
“那來吧。
”
輕飄飄的幾個字,卻像有千斤重一樣砸下來。
紀箏揚起笑臉,忙不疊跟上去。
路子霖自覺功成身退:“周哥,我還有事,那我先走了。
”
路子霖在鐵架上架著的一排弓中滑過,從中抽出了一個看起來機械構造極為複雜的短小黑弓。
比起他方才用的那把,這把明顯現代化很多。
紀箏傻眼:“這個會不會太複雜,我怕我學不會。
”
周司惟熟練擰動勾環,頭也沒擡:“複合弓有齒輪,相對容易上手一點。
”
“那你剛才用的呢,那個看起來很簡單。
”
他掂了兩下,擡起頭,似笑非笑:“反曲你拉不動。
”
紀箏:“……”
周司惟單手拎起弓,揚揚下巴:“過來。
”
射擊館最裡面是一間器材室,裡面整齊擺放著很多弓箭和現代槍,冰冷的燈光映射在金屬上。
周司惟打開一間櫃子,手指點了幾下,從中抽出一雙和他手上同樣的黑色手套來,撂到她懷裡:“試試。
”
紀箏摸摸手套一面皮質一面粗布的材質,仔細戴上,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電影裡的冷淡酷妹。
正自我陶醉時,周司惟又拎著件東西到她面前,口氣淡淡:“外套脫了。
”
“啊?
”
“穿護胸衣。
”
紀箏新奇地接過他手裡藍色的護胸衣,對著旁邊嵌入白牆裡的鏡子思索了一會兒,自顧自穿套在右肩上。
剛穿上,光滑可鑒的鏡面裡,她看到了身後人隱隱奇怪的表情。
他提醒:“穿左邊。
”
……
紀箏手指一抖,再次為自己的犯蠢無地自容,連忙換掉。
周司惟走過來,拉住後背的扣子幫她扣緊。
三月底,南城氣溫逐漸回暖,紀箏穿了件不算很厚的粉色連帽衛衣,後背似有似無的感受到他微硬的手指刮過布料的動作。
她稍稍一擡眼,鏡子中倒映出二人略顯親密的靠姿,周司惟高她大半個頭,鴉羽般的睫毛低垂,黑色碎發下眉骨高挺,清冷英俊。
呼吸之間,他的氣息從耳畔像羽毛一般輕拂到脖頸。
紀箏鎖骨一陣電流躥過的癢,她猛地一縮,腳下踉蹌,轉身撞到鏡面上。
一氣呵成的動作讓周司惟手中一空,他頓了頓,擡眸看過去。
明亮安靜的白光之下,小姑娘臉漲出可疑的緋色,對上他的目光,憋了半天磕出一句:“癢。
”
第20章
直到回到射擊區域, 紀箏腦海裡那根弦都還始終緊緊繃著。
她拿起那把小巧複雜的弓,聽到周司惟在一旁說:“大魚際推住弓把,不要握。
”
這一句話的信息要點過多, 紀箏攤開手看了一眼, 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打開搜索軟件開始輸入:大魚際是哪裡?
周司惟眉心一跳:“你在幹什麽?
”
“查一下聽不懂的地方。
”紀箏摸摸自己掌心中大拇指下方那塊肉, 確認位置,把手機塞回口袋, 逡巡著開始找弓把。
她盡量鎮定自若, 不想讓周司惟覺得自己是個笨蛋。
周司惟瞥一眼她微紅的耳垂,走到她身後, 伸手環過去, 直接掰開她的手指,提醒:“不要握。
”
饒是紀箏再怎麽故作沉著,此刻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在腦海中尖叫起來。
周司惟比她高很多,清朗的下頜線在她頭頂處,環住她整個人,矯正動作。
紀箏直挺挺站著,腳無意識拖著地摩擦了一下, 被他握著的手仿佛著了火一般滾燙。
周司惟似乎失去了細細講解的耐心, 從一旁木質箭筒中抽出了一支黑色箭,箭尾羽毛一點紅。
他隔著黑色手套覆上她的手背, 帶著她拿起箭矢, 在箭台處一邊比劃一邊說:“看見和其它兩片顏色不同的羽了嗎?
”
“嗯。
”
“這是主羽, 搭在最上面。
”周司惟說著, 微微弓腰, 鉗著她的手將箭按上箭台, “噠”的一聲。
他的呼吸如在耳邊,說話間紀箏甚至仿佛能隔著空氣感受到喉結的滾動,讓她臉紅耳熱:“這個聲音代表裝好了。
”
她胸腔裡劇烈跳動,目視前方,周司惟骨節清晰的手蓋在她的手套上,拇指與其他四隻分開,很輕松抓著她的手。
他抵住她另一隻手,緩緩用力拉開弓弦,齒輪滾動的同時,紀箏後背也不自覺貼上身後人肌理緊實的胸膛。
隔著兩層衛衣布料,後背仍然如同火燒。
拉弓的那隻手,被他帶著,抵到下頜骨處,周司惟在她耳畔低聲開口:“視線將窺孔和瞄頭框連成一線。
”
紀箏屏住一口氣,身體僵住,被周司惟操縱著雙手,像提線木偶照做,從圓形孔中看到遠處紅色的靶心。
他再開口時,箭猛地離弦,以奪韁之勢衝破空氣,偏了毫厘之距打在靶心之旁。
是她在最後一刻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