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道站在夕陽下，身上蕩漾着淡金色的光。

　　碧霄用力點了點頭，轉身大步向遠方走去。

　　隻不過在走出數十米後，碧霄頓了頓腳步，回首看向趙公道，笑着開口：“我原本以為，你會留下我的。
”

　　“需要我時，我随時都會回來。
”

　　這一刻，她的笑容都變得燦爛許多，仿佛在某個瞬間，又找回了當年的影子，但又仿佛一切隻是錯覺。

　　趙公道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直到碧霄的身影徹底離開了自己的視線，他才虛弱轉身，拖着疲倦的身軀，一步一步挪蹭着，回到黃泉醫館。

　　“咦？
”

　　“自己回來的？
”

　　洗漱完，換了一身洗衣服的蘇陽坐在樹旁，看着獨自歸來的趙公道，有些疑惑的問道。

　　趙公道輕笑一聲：“不然呢？
”

　　“費了這麼大力氣，才把人騙出來，又放走了？
”

　　“不像是你的風格。
”

　　蘇陽嘴裡嘀咕着。

　　趙公道怔了怔：“有這麼明顯麼？
”

　　“啧啧...”

　　“我們打架打的好好的，你突然跳出來，證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引導黑無常嘲諷你。
”

　　“并且在被嘲諷後，不過短短數秒鐘時間就破防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

　　“一直我沒有，我沒有的。
”

　　“如果你的心理防線隻有這種程度，當年早就承受不住自盡了。
”

　　“敢和聖人對弈，咬下一截封神榜殘片的人...”

　　“能這麼脆弱？
”

　　蘇陽翻了一個白眼，略帶嘲諷，開口說道。

　　趙公道啞然，陷入沉默。

　　“或者說，從最開始，你就在賭，賭碧霄放不下你，始終跟在你身邊。
”

　　“啧啧...”

　　“精衛都知道逃跑，你不知道？
”

　　“明明我留在這裡，是死不掉的，你有充足的時間和精衛一起溜，卻非要和我并肩作戰。
”

　　“你啥時候變得如此熱血了？
”

　　“不過不得不說，你膽子很大，真就敢拿命賭一下試試，關鍵時刻還下了重注。
”

　　蘇陽打了一個哈欠，臉色蒼白，靠在樹旁，看着逐漸黯淡的天邊。

　　趙公道歎息着搖了搖頭，十分随意的坐在蘇陽身旁，眼神示意蘇陽往一旁挪一挪，把樹騰出點空間來，給自己也靠一下。

　　但蘇陽卻仿佛沒看見一樣。

　　“挪挪！
”

　　趙公道無奈，主動開口。

　　“不挪。
”

　　“累。
”

　　蘇陽也完全沒有客套的意思，懶洋洋開口。

　　趙公道歎了口氣，索性直接徹底躺在地上。

　　“我算的，大抵是準的。
”

　　“隻是漏算了一點...”

　　趙公道歪過頭，看向蘇陽：“我唯獨沒想到，你這個瘋子，竟然有朋友...而且有這麼多。
”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公道嘴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如果我這番博弈，隻會損傷自己，是無所謂的，但看到你一位位朋友都站出來了，我當時其實挺害怕的。
”

　　“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因為我的原因，親手送自己最親的同門，走上了...不歸路。
”

　　“所以那一刻，我真的挺緊張的。
”

　　蘇陽輕輕點頭：“看的出來，前半段演技還是十分自然的，後半段明顯用力過猛。
”

　　“是啊...”

　　“碧霄不是傻子。
”

　　“但她卻還是站出來了。
”

　　趙公道輕聲開口，表情複雜：“所以那一刻，我真的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

　　“你說...”

　　“我是不是特别虛僞，自私。
”

　　“為了自己的計劃...”

　　“逼迫碧霄站出來。
”

　　趙公道帶着自嘲的笑容。

　　蘇陽若有所思，片刻後輕輕點頭：“是挺虛僞的。
”

　　“是啊...”

　　“有那麼一刻，我甚至覺得，我已經不是我了。
”

　　“而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傀儡。
”

　　趙公道看着天空，輕聲開口，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一抹微笑：“但好在，就在剛剛，我想通了。
”

　　“如果我強迫别人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那我和昊天，又有什麼區别？
”

　　“犧牲其他人的公道，去找另一部分公道？
”

　　“碧霄本就是天地間的雲...”

　　“我...”

　　“該讓她尋找到新的方向，去追尋自己新的自由。
”

　　“再次肆意的漂浮在天地之間，無拘無束。
”

　　趙公道灑脫說道。

　　聽着趙公道這番吐露心扉的話，蘇陽若有所思，片刻後才緩緩開口：“但你還是捆着我，一起去打昊天，甚至是聖人。
”

　　“你...”

　　“不一樣。
”

　　“這是你本就該做的。
”

　　趙公道變得嚴肅起來，一字一頓，看着蘇陽緩緩開口。

　　同樣的話。

　　他曾經說過一次，如今又再次重複。

　　蘇陽疲倦的擺了擺手：“知道，知道，我欠你們的嘛。
”

　　“嗯？
”

　　“你猜到了？
”

　　趙公道怔了一下，看向蘇陽，狐疑問道。

　　蘇陽和趙公道對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你覺得我是傻子麼？
”

　　“……”

　　趙公道沉默，不再說話，繼續看着天空。

　　而蘇陽也沒有了說話的力氣，隻是不時看向搖椅碎片。

　　“我還以為你知道真相後，會表現的很激動。
”

　　“最起碼也會有點其他情緒。
”

　　趙公道突然開口，打破甯靜。

　　蘇陽輕輕點頭：“是挺生氣的，這搖椅修起來，不知道麻不麻煩。
”

　　“啊？
”

　　趙公道下意識看向那支離破碎的搖椅，嘴角再次抽搐起來。

　　“你指的是這個？
”

　　蘇陽茫然，看向趙公道：“不然呢？
”

　　“打擾了。
”

　　趙公道瞬間失去聊天的興趣，再次閉眼養傷。

　　就在兩人享受着這難得的寂靜時...

　　“那個柳無敵氣死我了！
”

　　“我千裡迢迢去找他求援，但他在半路時，非要說車壞了！
”

　　“他飛起來不比車快？
”

　　“就是别有用心！
”

　　精衛自遠處飄來，一副氣憤的樣子，嘴裡不斷的吐槽着柳無敵。

　　“明天把童童接回來吧。
”

　　“家裡都是老弱病殘，需要人照顧。
”

　　蘇陽無視了她前面的話，而是随口說道。

　　精衛怔住。

　　“你不是說，你重傷的時候，如果有人打過來，當着童童的面，會丢人麼？
”

　　精衛忍不住問道。

　　蘇陽看了看倒在一旁的趙公道：“按照不死聖體定律，他現在處于死亡邊緣，在傷勢恢複到一定程度之前，我們是安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