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時候,阮凝玉卻聽到了空中衣擺獵獵的聲音。
她下意識轉過頭,看了過去。
可惜她看見的隻有空蕩蕩的屋頂,以及一團漆黑的夜空。
許是自己的錯覺吧,她想。
阮凝玉回過了頭。
适才春綠知道了她被老太太罰去關在祠堂的事,她紅着眼說要跟着,老太太卻嚴詞拒絕了,說隻能表姑娘一個人去祠堂關禁閉,不準有人在身邊侍候着。
楊嬷嬷是和兩個丫鬟帶着阮凝玉過去的。
她看着表姑娘站在前方,明明要被關禁閉了,表姑娘卻不見一絲慌張,就連走步不徐不疾,好似她不是要去祠堂禁閉,而是要去參加一場閑情雅緻的宴會。
阮凝玉卻覺得老太太想得有點太遠了,太謬以千裡了!
謝淩喜不喜歡她,在前世的時候就已經給了她答案。
她腦海裡想的卻是這段時間裡她跟謝淩見過幾次面,她和他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她有點煩,現在她已經開始有點敬重謝淩這位表兄了。
如果謝淩真的喜歡她的話,那麼她前世又算什麼?
到最後謝淩還不是為了謀反将她給毒殺?
如果這是真的話,阮凝玉覺得自己會被氣死。
她努力回想着跟謝淩相處時那些點點滴滴的細節,試圖從這些平淡庸常裡尋找點兒蛛絲馬迹。
可惜她卻遺憾地發現——沒有。
她什麼都沒找到。
阮凝玉覺得自己雖然并不是那些可以禍國殃民的蘇妲己、褒姒,但她也算是個标準的美人,前世很多人追求過她,她從他們的眼裡都看見了赤裸裸的愛意。
特别是沈景钰,熱烈、直白又赤裸的。
可謝淩的那雙眼很淡,他無論看見什麼,鳳目裡似乎也是沒有什麼波動的。
他就像死闆的山,死寂的湖,她往裡面丢進一顆石子也不會出現一點漣漪。
唯一感受到他那張冰山無情似的臉發生變化,還是在她墜下懸崖差點在深山老林裡差點被野獸吃了的時候。
不過,她是他的表妹,她快死了的時候他會有情緒波動,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阮凝玉想得越來越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麼。
她想,索性自己去問表哥吧。
隻要看見男人親口回答,她便心裡有了底。
阮凝玉正在心煩意亂。
楊嬷嬷也是謝府裡的老人了,但她不是那些倚老賣老仗着自己在老太太身邊的位置而端架子的嬷嬷。
她觀察了表姑娘一會,便道:“表姑娘。
”
阮凝玉停住,看向她。
楊嬷嬷對她笑,“老奴也覺得老太太今晚有點太過沖動了,表姑娘明明救了二姑娘,至于大公子那幅畫,那也都是人雲亦雲,捕捉到點兒風聲便開始道聽途說。
”
她雖是在慈祥地笑,卻從沒正經地看過她一眼,阮凝玉雖然生得漂亮,但對于她來說總歸是一個寄住在謝府裡的表姑娘。
阮凝玉從她話裡的語氣就能知道,楊嬷嬷想的是,她是看着大公子長大的,大公子該配得上什麼樣的人他會不知道麼?
她就沒将阮凝玉放在眼裡。
大公子那樣光風霁月的人物,隻有舉止大方的名門閨秀才能配得上他。
楊嬷嬷有種不自知的高傲,盡管她本心是不壞的。
阮凝玉對她淡淡一笑。
楊嬷嬷的話倒是開解了她。
也是。
阮凝玉被她帶到了祠堂。
楊嬷嬷守着她跪在祠堂裡,“表姑娘姑且先忍耐一個晚上吧,老太太隻是因為二姑娘和三姑娘的事給刺激到了,才會遷怒到表姑娘的身上。
等天亮了,老太太的怒火應該也消了。
”
可直到天亮以後,也沒能等到謝老太太解表姑娘禁足的消息。
阮凝玉滴水未盡,楊嬷嬷也糾結起來,該不該給表姑娘送早膳。
黎明破曉,這也意味着二姑娘一夜回歸了,謝府的奴仆今日都不敢說閑話,走路都靜悄悄的。
一夜回歸……
一個晚上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誰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每個人都不敢去想。
可老夫人沒發話,楊嬷嬷也不敢自作主張。
二姑娘失蹤事關重大,也關系着謝府的名譽,故此謝淩和謝易書都出府,一夜沒睡,幾乎在外面動用了京城的所有關系在尋找謝易墨。
可他們隻能暗自尋找,不敢太聲張,如果被人知道謝易墨一夜回歸的話,謝易墨也算是被毀了。
天亮沒多久以後,白太師白夫人便帶着女兒過來了,給謝府一個交代。
聽見老太太的傳喚,楊嬷嬷隻顧着二姑娘失蹤的大事,便也顧不上祠堂裡的阮凝玉了,匆匆離開,隻叫個嬷嬷繼續監視着表姑娘。
現在白薇雨害得兩個姑娘落水都已經變成了是次要的事。
謝宜溫說昨夜,在謝易墨失蹤之前,白薇雨跟謝易墨說了一會話。
于是謝老太太便想知道,謝易墨失蹤的事到底跟白薇雨有沒有關系,這件事她必須得知道,才能找到墨兒去了哪裡的線索。
白夫人推了把女兒,讓她站到謝老太太的面前,“老夫人在問你話呢!
說!
二姑娘失蹤的事到底與你有沒有幹系?
若是跟你有關,難不成你非要等害了二姑娘才肯說出來麼?
”
何洛梅氣不過,還上前要個解釋,誰害了她的女兒誰就是她的仇人。
但這時候謝誠甯拉住了她的袖子,讓她先冷靜下來。
白薇雨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看着所有人嚴肅可怕的神色,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哆哆嗦嗦地吐出了事實。
“我…我不過是替墨姑娘感到不值,明明是謝二公子才是她的親哥哥,墨姑娘卻被大姑娘表姑娘她們搶走了二公子,所以我才對她提議……不若墨姑娘假裝消失一下,好讓二公子感受感受失去她的害怕,讓他擔心擔心……”
白薇雨說完,淚也吓得流了下來,梨花帶雨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二姑娘會真的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