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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表哥不記得了

咬春靥 4246 2025-02-13 16:41

   “你又是如何知道工部尚書周以方在花雨街有套祖宅的?

   瞬時,謝淩的目光如雪一樣的冷,犀利地掃着她。

   阮凝玉如同遇到了前世那位一手遮天的首輔大人,呼吸微亂。

   但她過來之前,早就想過了謝淩會诘問她,便也還好。

   她坐在楠木長條書案那,琉璃燈将她的美人剪影照在一旁的牆上,低垂的脖頸,秀氣的瓊鼻和柔軟的唇,如同一幅媚軟生香的仕女圖。

   她手裡還拿着本《春秋》,聞言一雙清透瑩瑩的眼在燈色裡凝望着他。

   “回表哥,表妹初來謝府時,曾同表姐們一起去周家參過宴。
那次是周家老太太的生辰,設宴地方便是在花雨街的宅子。

   謝淩似在沉思,回憶着過往在想她有沒有在蒙人。

   見他擰眉,那張白璧無瑕的臉因低目斂眉而更具有神性。

   此時表姑娘又道。

   “當時表哥有在,不過表妹身份低微,那時在謝家不受人待見,想來表哥不記得……也是極正常的。

   聽到聲音,謝淩放在文房桌上的手指動了一下。

   他擡睫望了過去。

   便見燭光底下的少女垂着眼簾,那道身影在夜裡竟顯得有幾分落寞。

   謝淩忽然覺得,她話中的“不受人待見”好像直指着他。

   阮凝玉心底還是有幾分怨氣的。

   初來乍到時,她曾給謝淩這位臨風玉樹的表哥問安見禮了好幾次。

   男人見到她在對面萬福,遙遙地嗯了一聲颔首,便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她本也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再者他是她的遠房表哥,又是尊貴的謝府嫡長孫,他待她沒有過多的熱情,不冷不淡也是應當的。

   但每次重新見面後,他便又忘了她這位表妹的名字,叫她實在有點尴尬和難堪。

   謝淩努力回憶着。

   他記得了,當時謝府的兩位表姑娘也是一起過去周家祝周老夫人生辰的。

   但是他怎麼也記不得當時表姑娘在周家的畫面。

   阮凝玉等待着,不久便聽到屋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

   她放在袖子裡的手指合攏起來。

   要開始了麼?

   他又要開始訓斥她,斥責她不知天高地厚,叫她去給周子期和周家道歉麼?

   阮凝玉目光警惕着,咬唇,心裡已經想好了許多措辭。

   周家不難對付,難對付的是眼前這位自诩清高,古闆守舊的世家表哥。

   他永遠有那麼多的聖人教條,她這個行為肯定又被他歸為了目中無人和居心莫測。

   但似乎是她想多了。

   謝淩坐在座椅上,捏着毛筆想了一會,聲音淡然。

   “周家強勢,周以方也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若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赢了,怕是不好收場,周以方想來亦不會善罷甘休。

   阮凝玉警惕了很久,卻再也等不到下文。

   望過去時,謝淩便在忙着他的事了。

   就這……?
沒了?

   謝淩就這麼放過了她?

   阮凝玉目光複雜,什麼時候謝玄機的道德底線這麼低了?

   但他不計較,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阮凝玉雖然驚疑,但還是松了一口氣。

   她到底沒能在男人的書房裡看到他那幅白月光的畫像。

   又待了一會,阮凝玉便請退。

   她收拾好書案上的東西,便在燭光裡輕聲道:“夜深了,明日便是考校,表妹還需要先回院子準備準備,便不打擾表哥做事了。

   文房桌前的玄色身影遲遲沒有回應。

   夜裡也看不清他的神情,阮凝玉等了一會,便退了出去。

   既然謝淩不插手的話,那她先拿周家開刀了。

   表姑娘離開後,穿堂風吹了進來。

   夜風大,吹得被一方和田玉鎮紙壓着的紙絹輕輕拂動,上面的秀麗字體忽然間有了靈氣。

   待穿堂風走後。

   滿屋依然漂浮着表姑娘身上淡淡的軟香。

   ……

   書瑤将阮表姑娘送回海棠院後,回來時長孫已經回寝屋歇下了。

   長孫歇息得早,她也能早早地躺下。

   書瑤是大丫鬟,有屬于自己的房間,不大但舒适,每每都讓其他擠一個炕上的好幾個丫鬟羨慕不已。

   書瑤也覺得走運,她是小時候流落街頭被大公子起了善心撿回謝府的,這一熬便十幾年過去,她也當上了男人的大丫鬟。

   想起阮凝玉跟她說過的話,書瑤睡前拿起銅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又看了會面相,才躺在床上合眼入睡。

   不曾想,這一睡,她又進入了那個錯綜複雜的夢境。

   庭蘭居的樣貌大變天了。

   挂上了許多紅綢,連公子的屋裡也換上家什,不再淡泊明志和以雅靜為主,屋裡充斥着女主人的氣息。

   庭蘭居的丫鬟小厮都喜氣洋洋的。

   書瑤這才知道,長孫要娶妻了。

   據說這段金玉良緣還是宮裡的娘娘賜予的,兩家結成百年之好,郎才女貌,滿京無人不豔羨。

   轉眼間迎娶的儀仗出了謝府,書瑤終于看到了當新郎的公子。

   他頭戴紅花,坐在馬背上,一襲暗紅袍子加身,五官俊朗分明,身上依然是溫沉清隽的氣質,他接受着滿街百姓的祝福,薄紅的唇也挂着一抹清淺弧度。

   可她卻看見了大公子的眸裡,荒蕪又冰涼。

   她望着他騎馬遠去的身影,喜慶的鑼鼓震天,滿目赤紅,可她卻莫名覺得公子的背影更寂寥了。

   夢裡的她隻當是自己多想,跟旁邊的丫鬟笑嘻嘻地打鬧。

   公子終于成家了,她們這些暗暗暧昧男人的婢女又心酸又開心。

   少夫人入府了之後,她和其他丫鬟用心伺候着這位女主人。

   女主人的到來占據了公子原有的寝屋,這位貌美的女人按照自己的好惡重新布置了庭蘭居。

   來謝府第一天,盛裝打扮的女主人便掃視了一圈庭蘭居。

   她手指指了指。

   書瑤看見了那時在少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旋即又恢複成了溫柔體貼的表情,輕聲細語同他們道:“把這些都扔掉。

   書瑤雖然覺得奇怪,但對方是謝淩的夫人,她隻能照做。

   但想了想,她還是猶豫地道:“夫人,這畢竟是公子的東西,還是先請教下他吧……”

   女人卻微笑搖頭,紅唇微彎,透着些兒無奈。

   “我知道你們公子的性子,他這人啊,最保守又念舊,什麼東西都舍不得扔,所以屋裡才會積攢這麼多無用的東西。

   她歎了一口氣。

   “若是告訴他,他肯定不同意扔的。
我想,這事便不告訴你們公子了。

   驚她這麼說,書瑤内心也動搖了。

   少夫人的話也有道理……

   而且她特意查看了,扔的都是公子屋裡的小物件,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于是書瑤便從了女人的意,将男人這些無用的紙或他物全都扔了。

   女主人入庭蘭居,下人們都領了很多賞錢,個個都誇贊少夫人心慈。

   書瑤如往常站在庭蘭居的院子裡,門窗上的紅綢還沒有取下來,明明長孫新婚是件很喜慶的事情,可是她卻莫名的覺得庭蘭居的氣氛更壓抑了……

   成婚後的男人如往常一樣穿官袍上朝,下朝,去官署。

   書瑤每日伺候着主子。

   雖然長孫娶了發妻,但這對夫妻卻陌生疏離得厲害。

   每當晚間用膳,少夫人要親手給謝淩夾菜服侍他時。

   謝淩卻道:“讓書瑤來吧,她是我的大丫鬟,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她伺候了。

   書瑤看見少夫人的臉僵得厲害。

   她不敢多想,上前拿起銀筷,伺候着兩位主人用膳。

   菜色很豐富,八珍玉食,山珍海味,但這頓飯連她這個丫鬟都覺得索然無味。

   男人用過膳後便去了書房呆着。

   屋裡氣氛很僵持,書瑤硬着頭皮伺候着少夫人更衣,拆發髻取簪钗。

   晚些的時候,書瑤便聽到長孫叫她去書房。

   她推開門進去,便見男人已經沐浴完,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被月光一照,竟顯得有些冷清。

   男人喚她過來,卻兀自坐在那,什麼也沒說。

   書瑤早已習慣了這樣,便站在門邊等候着。

   而謝淩還在書房裡,一直垂目看着案上的畫像。

   成完婚後這麼多個夜裡,等看完了折子處理完要事後,公子便一直都這樣将自己關在書房裡,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便一直看着那幅擺放在屋裡的畫像。

   這幅畫像,書瑤是知道了。

   成婚兩年前,這幅畫便一直在了。

   聽人說,這是謝淩心上人的畫像,被他視如珍寶的珍藏着。

   書瑤從未見到過畫像中的人臉,這麼久了,連她這個大丫鬟也不曾碰到過這幅畫像過。

   這幅畫是男人的逆鱗,誰都不能碰。

   從前男人在夜裡看着這幅畫,一坐便是好久,他會伸出手去撫摸,不忍釋手,那張清冷禁欲的臉如同在隐忍着些什麼,如同暗湧,若是稍不注意便會決堤。

   多少個日子過去,謝淩從未跟人訴說過。

   誰也不知道畫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這個夜晚,書瑤原本以為男人也去過去一樣,靜靜地看着這幅畫不說話。

   然而,書案邊的白色身影卻動了動。

   “書瑤,你過來。

   她趕緊低頭,上前等待吩咐。

   府中雖傳少夫人和善,菩薩心腸,時不時便在謝府門口施粥,可隻有她們這些庭蘭居的丫鬟才知道,少夫人對她們這些公子身邊的婢女不是很和顔悅色……

   若是誰伺候公子離得近了些,少夫人便會發火打罵。

   這讓她們心生懼怕,平日裡侍候謝淩時也會變得小心翼翼。

   書瑤這時也離得公子很遠。

   謝淩雙手拿着畫像,垂着眼睫看了最後一眼。

   “将它拿去燒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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