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廚房裡剩下的幾個菜,覺得怎麼都端不上桌面,隻好叫人去請了周八娘來想法。
周八娘聽說沒有菜,便從自抓了隻雞,地裡扯了幾顆菜帶過來,下五除二便麻溜地将雞宰了一半炒一半炖,不多時就弄了幾個新鮮可口的家常菜出來,将一壇郢州富水酒加上,叫牡丹讓人送上桌,從雨荷那裡接了雞錢菜錢,往懷裡一擱,拍手走人。
牡丹遠遠的看見李荇和蔣長揚二人吃喝上了,一個說,一個聽,貌似都很專心的樣,也就不去擾,自在一旁默默盤算過幾日要的事情不提。
月上中天,那邊終于散了,阿桃過來請牡丹:“娘,那裡事了,表公身邊的小厮讓奴婢來請您過去呢。
”
牡丹過去時,桌已然收拾幹淨了,蔣長揚與李荇面對面坐着,一人捧了杯茶,正在說她這個園,又說她一個女人不容易。
李荇見牡丹過去,便笑道:“丹娘過來,我與蔣公的事情已經說好了。
天色已晚,蔣公既是有事找你,還需早些說了才是。
”說完也不避開,就在那裡坐着不動。
蔣長揚也不避諱他,望着牡丹道:“昨日我和你說過,明日領你去我那朋友家中看石頭,現在事情有變,我想先和你量一下。
”
牡丹笑道:“無妨,但請直言,若是買不成也沒關系。
”
蔣長揚道:“買是一定買得成的。
隻是我今早得知,我那朋友家中的事情又有些變化,所需的錢更多了。
我們幾個朋友都想幫他一把,無奈他性情驕傲,定然不肯接受。
所以我想請你高價向他購買那些石頭,多出來的錢我補給你,你看如何?
”
牡丹笑道:“這真是容易不過的事情了,你放心,我一準兒辦得妥妥當當的。
”
蔣長揚笑道:“但隻是他心病重,我是不能陪着你去了,得你自己上門去問才行。
我會送你到附近,然後你去門房一問便可把事情辦妥。
”
牡丹應了,李荇突然道:“敢問蔣兄這位朋友是住在哪裡的?
姓甚名誰?
家中做何種營生?
”丹娘一向傻得很,心又好,别不小心就給人算計了去。
蔣長揚看了他一眼,靜靜地道:“袁十九,住在蘭陵坊,沒有任何營生,不過給人做清客爾。
我認識他将近十年,人還過得去。
”
李荇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起來,道:“原來是他,我記得他是闵王府中深受器重的人,闵王前兩日還得到聖上的誇贊,怎會放着他不管?
而且,他不是識寶挺厲害的麼?
怎會沒錢用?
”他回頭看着牡丹道:“丹娘,你還記得袁十九嗎?
時,我們曾經見過的。
高高瘦瘦的,跟了劉暢和潘蓉一起去的那位。
”
他才一說,牡丹就想了起來。
她對袁十九的骨瘦如柴,還有明明跟着劉暢等人一起出現,卻總和那些纨绔弟反調的那種态很深刻,說實話,她對那人的印象還不差。
而闵王其人,她就不清楚了。
不過她卻能從李荇的語氣和表情中聽出一點意思來,大約闵王會是甯王的競争對手,李荇是不想她與闵王相關的事物沾上邊吧?
從李家的親戚這個角來說,她能理解李荇不希望自己與甯王的對頭有任何交集的心情;但她欠了蔣長揚那麼多的人情,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請求,對她來說,如同舉手之勞一樣的輕松,這個忙,無論如何,她必須幫。
而且她隻是微不足道的小老姓一枚,她買她的石頭,和王爺們之間的競争又有什麼關系?
甯王也不會因為她買了闵王府清客的石頭,就會生李家的氣,若果真如此,天下生意人賣東西之前,都要先問清楚對方的身份由來了。
那麼這生意,還怎麼做?
難道說,他日闵王府來和她買牡丹,她也不賣?
不賣怎麼辦?
等着找死嗎?
因此牡丹隻是沉默了片刻,便道:“我記得他,他識寶挺厲害的,為人也不差。
”
蔣長揚身在其中,自然更容易聽懂李荇的意思,輕輕一笑,道:“是人都有為難的時候,與他曾經效力于誰,而那人又有多大的權勢無關;他急需用錢,也和他的能力高下無關。
坐擁千金,衣食無憂者,不見得就是人中龍鳳,山中伐樵者,不一定就是沒有見識的山野村夫。
當然,何娘若是不便,我另外找人就是。
”
牡丹抓住了他用的一個詞“曾經”,那就是說,袁十九沒有再效力于闵王了,那麼就和甯王府更沒有多的關系。
她隻是一個生意人,一個欠了人情要還情的生意人,她認真的道:“我方便。
非常方便。
”
蔣長揚開心的笑起來,道:“你放心,絕對不會給你惹任何麻煩。
”
看到蔣長揚望着牡丹笑,而牡丹又不肯聽自己的話,執意要按着蔣長揚的意思去做,李荇的心裡突如其來的升起一股邪火,他不高興地看着牡丹,沖口而出道:“既然這樣,到時候我另外找個人去幫你買,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
牡丹飛速看了李荇一眼,靜靜地道:“表哥,謝謝你的關心。
但這不過是小事,我能自己做。
”休要說李荇此時的态行為都不妥,就說她那不用依靠誰,就能好好的生存于這世間的願望,也不會容許得她事無大小總去求人。
牡丹的語氣很輕柔,但不容拒絕的意味很強烈。
李荇不曾聽到過她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他在驚覺自己失态的同時,也有些接受不了。
他緊緊抿着唇,看着牡丹,牡丹靜靜地看着他,一雙眼睛黑得發亮,裡面是一種他覺得很陌生的情緒。
這樣的牡丹,越來越陌生,他也越來越遠。
是的,她離他隻會越來越遠了,多日來累積起的情緒突然直沖胸臆,他委屈而憤恨的看着牡丹,一言不發。
蔣長揚見狀,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告辭。
明日巳正,我在口上等你。
”
牡丹“哎”了一聲,起身要送,蔣長揚看了李荇一眼,道:“何娘不必客氣,你忙。
”
牡丹也就不客氣,叫雨荷送了他主仆二人出去,自回頭給一直瞪着自己的李荇斟滿一瓯茶,雙手遞了過去。
李荇不接,仍然緊緊抿着唇,死死瞪着她。
牡丹看他這樣,頭皮有些發麻。
想到他給過自己那麼多的幫助,不管怎樣也還是親人,自己有必要和他說說自己的想法,沒必要讓他心裡不舒服。
便道:“表哥是不是擔心我和袁十九買石頭,會惹什麼麻煩上身?
我也不知道闵王府和甯王府如今是個什麼樣的情形,隻想着我就是個生意人,買石頭不過就是件小事,更何況,我還欠着蔣公的大人情,這人情是必須要還的。
可若是會給你們添麻煩,你和我說明白,我另外想個妥當的法,你也再摻和進來才好。
”
她倒是把所有人情都考慮得面面俱到了,李荇生氣地把臉别開,半晌才道:“不會添麻煩,我隻是擔心你會上當受騙,這世上,壞人多得很,常常被坑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就是嫉妒了,嫉妒一切未婚未配,可以名正言順靠近她的人。
既然不是她擔心的緣故,那她就可以放下心了,這事兒更是非做不可。
牡丹沉默片刻,道:“壞人不少,好人其實也不少。
我不能因為知道這世上有壞人在,就不往前走了。
不管前面是好是壞,我總要往前走的,誰也代替不了我。
就像表哥,你的人生就在你的腳下,你該怎麼走,還得怎麼走。
”
李荇恨恨地道:“你其實就是相信他是好人,絕對不會害你,不相信我,特意避開我的好意罷了。
”
牡丹咬了咬牙,硬着心腸道:“我的确相信他是個好人,特意避開你的好意也是實情!
我聽說你立刻就要定親了,不想再讓人生出什麼誤會來,叫大家心裡都不舒服。
你父母不高興,我家裡人也不高興,我也不高興!
”該撕破的不如早撕破,一刀來個痛快,省得這樣黏黏糊糊的,憋得難受。
夜風輕輕拂過,柳枝在月影下婆娑起舞,李荇半晌無語,低頭看着地上的狂起舞的柳枝投影,良久方道:“我隻是放不下,特意來看看你,既是這樣,那便罷了。
”他本想問她願不願意等他,但他大概是早就知道答案的,所以一直不敢問。
想來也是可笑,他就要定親了,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嫉妒吃醋,阻攔她和别人來往呢?
牡丹不敢看他,輕聲道:“十九娘人不錯。
”
李荇輕笑了一聲:“誰知道呢。
”他理了理袖,道:“我近日心情不好,酒又多喝了點,加上和蔣長揚談事情沒有談妥,有些失态。
明日你若是見到他,替我向他道聲謙,請他不要介懷。
”
牡丹先前見他二人仿佛相談甚歡的樣,還以為二人把事情談妥了,此刻聽來卻是沒有談妥,不由又帶了幾分擔憂:“是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他不答應,那你怎麼辦?
”
話音剛落,李荇已經輕笑一聲,在她臉上輕輕撫了一下,轉身走了:“你不必替我憂心。
我會很好的。
”
他的指尖冰涼,從臉上拂過的感覺猶如被清早的柳枝拂過一般,牡丹靜靜地站在月影下,目送他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