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無辜之人
先前方大夫人就私下同宋玉枝說過,她和方大老爺的夫妻情分早就消磨殆盡,說是形同陌路也不為過。
她早就做好了和離的準備。
那麼同樣,方家怕是也早就不想要方大夫人這樣一個纏綿病榻多年的長媳。
隻是先前礙于名聲,方家才沒有那般行事。
現下麼,方大夫人已經病愈,方如珠的事情對整個方家的名聲損礙巨大。
如果把方如珠的得病瘋癫和形容無狀,都推到方大夫人頭上——
就好像葉兒不過跟在宋玉枝身邊一年左右,旁人瞧她的表現,就會想到宋玉枝對她的教養。
隻說是方大夫人把方如珠教養的不好,又過了病氣給方如珠,再讓她同方大老爺和離。
或者幹脆更狠一些,讓方大老爺以今日的事為借口,将方大夫人休棄。
方家不就能撇去很多幹系麼?
旁人隻會感歎方家時運不濟,娶到了方大夫人這樣不賢的婦人,而不會借着方如珠去說嘴整個方家的名聲。
經過宋玉枝這麼一點撥,方大夫人和葉兒都明白過來,母女二人不由自主地看向方老太太。
宋玉枝譏诮地扯了扯嘴角,“古來昏君亡國,都會把罪責推到女子頭上。
隻沒想到,老夫人,你也是女子,竟也會效仿那些個沒有擔當的男子。
”
方老太太臉上再不見尴尬難堪之色,隻肅着臉沉聲道:“侯夫人雖是陛下親封的一品诰命,地位超然,但再高的身份,也不能這樣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
“老夫人派遣那麼些人手,‘護送’方如珠去城外莊子上,卻能讓她一人逃回城來。
這還不算,這些人都能由着她在方府門口那般撒野放肆,逼得大夫人隻能松口,讓人把她先送回府裡……說他們不是被人指使,刻意為之,誰信呢?
”
宋玉枝也懶得同她掰扯,轉頭看向院中的方如珠。
方如珠還跌坐在地,頭發散亂,钗環橫斜,仿佛真的已經失去了神志。
但自打宋玉枝開始分析方家用意的時候,她卻是已經安靜了下來,不再大吵大鬧,隻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個方向。
“你又何必這樣呢?
”宋玉枝輕歎一聲,“是老夫人許諾了你,隻要你把一切都賴到方大夫人頭上,就給你什麼好處嗎?
”
“侯夫人慎言!
”方老太太再次杵響拐杖,“這到底是我們的家事,便是您也不方便參與。
來人呐,送客!
”
宋玉枝抱着胳膊,挑了挑眉。
且不說她同葉兒親如姐妹,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徒弟的親娘别人算計。
光說方家今日行事——
方老太太特地安排方如珠在她眼前鬧将,就是想讓宋玉枝做個見證,好讓來日方家将一應罪責推到方大夫人頭上的時候,宋玉枝沒處相幫。
等于把宋玉枝都一并算計進去了。
她怎麼可能現下就離開呢?
這時候身份高的好處就顯出來了。
方家下人雖得了方老太太的指示,但宋玉枝站着不動,她們便不敢動粗。
方大夫人呵斥一聲“放肆”,“武安侯夫人是我請來的貴客,我看你們誰敢?
!
”
小院裡的下人都是追随方大夫人多年的,她這般态度明确地發了話,一衆下人便連忙往後退開。
見此情形,方老太太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艱難地吐字道:“如此越俎代庖!
反了,反了你們!
”
也不知道是在說宋玉枝,還是在罵方大夫人。
雖說方老太太此番行徑很是不地道,但宋玉枝還真不希望她如何。
真把她氣病了,即便方大夫人洗去教養不力的罪責,也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宋玉枝便緩聲勸道:“老夫人先别惱,我沒想摻和你家的家事。
隻是這方如珠,雖是你們家的人,但論起來仍然是我的義妹……”
好幾次,都有人用方如珠和宋家的幹親關系,說宋玉枝或者宋彥一定要照拂方如珠。
跟道德綁架似的!
幾番都讓宋玉枝覺得無言以對,頗為惡心。
現在宋玉枝便反過來,把這層關系當筏子,“我管我義妹,說破天去,也不算越俎代庖。
所以老夫人也别見怪大夫人攔着你趕我。
”
宋玉枝蹲下身,再次看向方如珠,“我不管老夫人許諾了你什麼好處。
但方如珠,我告訴你,就算你此番得逞,我也必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我的手段,你這手下敗将也領教過了,對不對?
”
宋玉枝很少做輕狂模樣,但沒吃過豬肉,她見過豬跑!
一邊說,宋玉枝回想着素日裡宋玉錦的額模樣,一邊彎起眉眼,擡高下巴,以勝利者的姿态,驕矜地笑起來。
這一笑之後,方如珠眼神波動,臉上的僞裝眼看就要維持不住。
宋玉枝再接再厲,恍然道:“先前大夫人那般病重,全靠老醫仙妙手回春。
這樣,大夫人把如珠妹妹交給我,我帶她回去,讓老醫仙診治。
讓他老人家給好好瞧瞧,看看是真的過了病氣,染了瘋病,還是假裝的。
左右如珠妹妹先前在我們府上一住那樣久,也不擔心她會在我家住的不習慣,耽擱了養病……我家大姐姐挂念妹妹,可挂念的緊呢!
”
在宋玉枝笑盈盈的目光中,方如珠莫名地覺得有些背後發寒——
先前她是方家嫡長女,未來的皇子妃,住在宋家雖是寄居,但有所倚仗,宋家上下自然得對她客客氣氣的。
眼下她已經成為了方家的棄子,再去宋家住着,且不說旁人會如何,小肚雞腸的宋玉錦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便是把她弄死了,對外宣稱是她自個兒病死了,也不會有人來為她主持公道!
“我不會跟你走的!
”方如珠擡起臉,神色恢複了往常的清明,“我生是方家人,死是方家的鬼!
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方家。
”
見她不再裝瘋賣傻了,宋玉枝站起身,褪下那裝出來的志得意滿的笑,淡淡道:“随你想如何。
隻要你不再想着拉無辜之人下水就好。
”
不知道那話怎麼就刺痛了方如珠的神經。
隻見她手腳并用地爬起身,悲憤交加道:“無辜?
宋玉枝,你跟我說無辜?
我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