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精神一振，讓呂掌櫃繼續往下說。

　　 呂掌櫃道：“掌櫃可知道李英傑？
”

　　 宋玉枝對他印象深刻，當即颔首，“知道。
這李客官是遠近聞名的‘賭神’，咱家開業之初，他抽中了免費吃食券。
後頭就時常過來，也就長纓街上熱鬧剛起的那會子，這李客官缺席了幾日。
中間他還私下找我說過一樁事，讓我小心應對心懷不軌的地痞流氓。
”

　　 宋知遠幫忙補充，“今日咱家推出烤鴨，一隻定價一百八十八文。
咱家那些熟客裡很多都銀錢不湊手，嘗味兒雖都說好，卻隻能望而卻步。
這李客官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子要了兩隻。
一隻在這吃了，一隻打包帶走。
”

　　 呂掌櫃捋着胡子笑了，“東家和少東家記憶力過人，尋常人難以企及。
不過大概是因為東家初來乍到，便不知道這林英傑可不隻是‘賭神’，更是清風客棧的少東家。
”

　　 李家姐妹先前尋求過大酒樓合作。

　　 當時呂掌櫃覺得吉祥酒樓沒必要同清風客棧合作，就給拒絕了，但多少都做過一些背景調查。

　　 現下他将昔日的調查結果說與衆人聽，最後道：“李英傑雖不插手客棧的管理，常年混迹在外，但她兩個姐姐對他卻十分愛護，不是對他完全放任不管。
既能放他出入咱家這樣久，背後的意圖便很明顯了……想來此時還未有動作，應當是那生性謹慎的李家姐妹還在觀望。
”

　　 與福海樓相比，清風客棧顯然是更适合的合作對象——

　　 李家人口簡單，沒有内鬥，且正面臨困局，需要強有力的合作對象幫忙破局。

　　 雙方的業務内容還不重合，宋記這邊并不需要提供什麼半成品預制菜，而是能用别的方法合作。

　　 真要是能談成，雙方共赢的可能性更大！

　　 宋玉枝再次由衷感歎道：“掌櫃不知道，先前我吃過好幾次消息不對等的虧。
想到往後都有您在，我真跟肚裡吃了個定心丸似的！
”

　　 呂掌櫃謙虛地一拱手，“東家謬贊。
東家記性好，擅分析，我先前還想着兩家合作對象擺在一處，常人自是會屬意主動抛出橄榄枝、而且财力更為豐厚的福海樓。
故而我一開始并沒有直接提清風客棧，還打了一肚子腹稿，想着好生勸您。
等勸住了您，我再提他家……”

　　 二人說完，相視一笑，沒再多言。

　　 宋知遠則在沒再插嘴，隻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說完這一程子話，宋玉枝實在有些坐不住了，讓趙大娘攙自己去後頭的休息室。

　　 店裡又沒人外人在，前堂距離後院也隻有幾步路。

　　 趙大娘直接把宋玉枝抱起來了。

　　 一路把她抱到休息室，趙大娘實在按捺不住了，問說：“枝枝，你和掌櫃打的啥啞謎啊？
怎麼隻把話說一半？
後頭該怎麼幹，你們倒是吩咐一聲啊。
”

　　 宋知遠後腳提着兌好溫水的茶壺跟了過來。

　　 聞言他道：“姐姐累了，我來幫她說。
大娘别急，後頭咱們啥也不用幹，就按着呂掌櫃的法子來。
”

　　 趙大娘被說得更懵了。

　　 她剛剛全程都在啊！

　　 呂掌櫃哪有提過什麼法子啊？

　　 他就介紹了福海樓和清風客棧的背景來着！

　　 宋知遠十分耐心地解釋道：“呂掌櫃說了，他打從一開始就不贊同咱家同福海樓合作，卻特特提起他家，還打了一肚子腹稿準備勸阻……那顯然有提福海樓的必要。
東西有人搶才知道珍惜。
隻要咱們放出風去，福海樓對咱家抛出了橄榄枝，您說那一直在觀望的清風客棧會咋樣？
”

　　 趙大娘會意接話道：“那清風客棧肯定坐不住了。
他們觀望了這樣久，哪兒能見着後來者把果子摘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主動上門來求合作，咱家就占據了主動地位，能洽談的餘地就更足了。
再則，清風客棧派少東家來接觸咱家在前，是不争的事實。
為了他家，把後來的福海樓給拒了，想來也不會得罪他家。
”

　　 說完，趙大娘揉着發痛的眉心，皺着臉告饒道：“這麼一點事情，想的我腦仁疼！
你們幾個人的腦子都是怎麼長的？
往後我還是不摻和這樣的小會了……”

　　 宋玉枝立刻說不成，“有個詞叫‘用進廢退’，腦子也是一樣，我就覺得您現在比從前還靈光呢，一點就通！
”

　　 趙大娘笑着說這話是把自己當孩子哄。

　　 宋玉枝說真的，“大娘是鋪子裡的管事，管事哪兒能不管事兒呢？
您看今日，我累得直不起身。
往後同别家有了業務往來，事務更多，客人也會更多，總有我顧及不到的時候，有您看着，我才放心呢！
”

　　 趙大娘一想也是，呂掌櫃再厲害，終歸是初來乍到的外人。

　　 宋知遠早慧，但年紀是硬傷，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小孩子出面。

　　 自己雖然腦子比他們差了點，但她可真真是一心向着自家兒媳婦的，向着宋記的！

　　 哪怕不能幫着出主意，也能當兒媳婦的眼睛、耳朵！

　　 怎麼算是沒用呢？

　　 剛還說不想被當孩子哄的趙大娘，再次眉開眼笑地為宋玉枝打起扇子。

　　 “成。
那我往後不說那樣的話了！
下次我少說話多聽，反正想不明白的，我私下裡還能問枝枝你，問知遠。
又沒人笑話我。
”

　　 宋玉枝心中感動。

　　 呂掌櫃雖是她費心請來的，但對鋪子裡其他人來說，呂掌櫃就是空降過來的領導。

　　 尤其是趙大娘，之前俨然是宋玉枝之下，其餘人之上的地位。

　　 冷不丁來了個呂掌櫃，年紀比他小，地位卻在她之上，能對着她在内的一衆夥計發号施令。

　　 換成别的老員工，心裡早該不是滋味了。

　　 少不得需要宋玉枝再費心斡旋調解。

　　 也隻有趙大娘這樣心思簡單純善的自家人，一點沒有不悅，滿心滿眼隻盼着宋記越來越好。

　　 都是自家人，宋玉枝也不同趙大娘說什麼客套話，隻是親昵依偎在趙大娘的肩膀上。

　　 這日之後，呂掌櫃便像宋知遠說的那樣，放出了福海樓想同宋記合作的消息。

　　 毫無意外的，李家姐妹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