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眼瞅着就是年關。

　　 之後的幾日，宋玉枝照常擺攤。

　　 前頭提過，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冬，隻有大型商船才能不受影響地出海，碼頭本就不比往常熱鬧。

　　 而年節從古至今都是個阖家團圓的重要節日。

　　 現下的人更是看重，出海又是一年半載不得回，很多人若這會兒還未動身，便會選擇等過完年再做打算。

　　 碼頭上的人越發少了，偶爾下船也是來去匆匆，在市口最好的那些個固定攤位解決吃食問題。

　　 像宋玉枝這樣市口不好，做的吃食新鮮、手藝又過硬的，也隻能把日收益穩在一百文左右。

　　 而且之前是午後就能全部賣空，黃昏前後就能收攤歸家，好好休息。

　　 現在一日比一日賣空的晚，經常是天黑前才能結束一整日的營生。

　　 碼頭上的攤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少。

　　 趙大娘心急，這日攤子上的人流又斷了檔，她摘了圍裙就說出去幫着打聽打聽。

　　 宋玉枝老神在在地攏着袖子，窩在推車前，心裡算着賬。

　　 經過她這近一旬的努力，凍瘡膏花費的那一兩銀子已經掙了回來。

　　 而且家裡現下也不隻是她有進項。

　　 前些日子周氏已經結到了給李家媳婦做一套虎頭鞋帽的三十文工錢。

　　 自家親娘看着文弱，卻是個立得住的，被她“推”過一把之後，已然知道想做營生得多跟人打交道。

　　 那天給李家媳婦交貨的時候，她特地沒直接送去李家，而是帶着做好的小帽子、小鞋子在人前逛了一圈。

　　 李家媳婦給侄子準備的布料和彩線都是上乘的，周氏女紅上乘，又做得認真盡心，鞋帽上的小老虎栩栩如生，纖毫畢現，當即就收獲了街坊四鄰的各種誇贊。

　　 又正好年節前，手頭寬裕的人家都要給家裡的孩子裁新衣。

　　 周氏就又很順利的接到了兩個做新衣的單子。

　　 襖子雖然比虎頭鞋帽工作量大，但卻沒有那麼精細費眼，周氏還是一樣收三十文手工費。

　　 這加起來，周氏那邊也有上百文的進項了。

　　 雖不算多，但一家三口到過年的嚼用是将将夠了。

　　 更别說家裡早先安家采買剩下的那三四兩銀子一直沒動過。

　　 搭夥的趙大娘家的雞鴨也售賣一空，兔子也賣了不少，應當也攢夠了過年的銀錢。

　　 兩人幹到年前，就算生意一直下落，但怎麼也能再攢個一二兩銀子。

　　 如何也能支應到開春了。

　　 正想到這兒，趙大娘腳下生風地從外頭回了來。

　　 “我厚着臉皮跟好幾家人打聽了，跟枝枝你前頭說的一樣，都說進了臘月後生意就是這樣的，等開了年又會變好……現下急也沒用。
好些人現在掙的不夠支付攤位費的，就幹脆歇年或者另尋營生去了。
還有一些人家則是全力準備那‘臘八粥會’去了。
”

　　 宋玉枝本在給趙大娘倒熱水，聞言頓時來了精神。

　　 “什麼粥會？
”

　　 趙大娘咕咚咚喝完一碗熱水，順了氣便把方才打聽到的事兒一股腦說與宋玉枝聽。

　　 臘八節又稱為“法寶節”、“佛成道節”、“成道會”等，是佛教的一個重要節日，信衆用浴佛和食用臘八粥來表達對佛陀的紀念。

　　 豐州城曾經幾度受到戰火波及，附近的百姓不隻是忌諱血腥，也更信奉神佛。

　　 因此臘八節在豐州城内格外受重視。
僅次于中秋、年節那幾個重大節日。

　　 加上知州家的老夫人信佛，也喜歡熱鬧。

　　 近些年的每年臘月初七，那位老夫人都會邀請城中有名望的達官貴人、富豪鄉紳家的女眷，于城中最著名的清淨寺主持一個施粥大會。

　　 因是做善事，所以不拘是什麼身份，也不用繳納什麼銀錢，附近所有百姓都能去參加，或是等着喝粥，或者是下場參賽。

　　 老夫人還會帶着一衆富戶女眷挨個品嘗，給出評價。

　　 滋味最好的，便能在那大會中拔得頭籌！

　　 雖然這粥會并沒有設置金銀那樣的實物獎勵，但有隐形獎勵，後頭寺廟的信衆和城中的那些個富戶都會跟這赢家定臘八粥。

　　 很多人未必都是多喜歡喝粥，就是賣那位老夫人的人情。

　　 趙大娘先解釋了那粥會的由來，又接着道：“往年幾乎都是吉祥酒樓包攬那第一，他家生意本就好，便也沒怎麼顯現效果。
但去年吉祥酒樓的大廚身體不适，發揮失常，讓另一家……啥酒樓來着，我也記不清了，反正讓一家生意平平的酒樓拿到了第一。
那家後頭那臘八粥賣的真叫一個好，一天賣出去上百桶，一桶就是幾十、上百文錢，後頭年節上也定不出不少酒席。
真叫賺了個盆滿缽滿！
所以好些人都不願意來碼頭上掙辛苦錢了，就想着好好籌備，然後去那粥會上博一博呢！
”

　　 赢了就能趁着那東風，大賣特賣臘八粥。
還能在一衆達官貴人、鄉紳富戶面前露臉！

　　 輸了也隻是舍進去一鍋粥的材料，權當是做善事了，談不上什麼虧損，幾乎沒有人家負擔不起的！

　　 一衆商戶可不是趨之若鹜？

　　 趙大娘特特打聽了這麼清楚，自然也是覺得宋玉枝的手藝可以去争上一争。

　　 現下看到宋玉枝的一雙杏眼亮若星辰，趙大娘就知道她動心了。

　　 她趕緊把最後打聽來的消息說了，“那位老夫人也不是等閑出身，祖上是禦廚世家，舌頭挑剔的很。
還有今年那吉祥酒樓更是說什麼都要争回場子，據說特特從京城的調回了一個白案大廚……枝枝你要去參會，那自然是沒問題的。
但若是沒拿到第一，也千萬莫要喪氣。
”

　　 趙大娘方方面面都為自己考慮到了，若不是有她打聽，宋玉枝是真沒想到在現代沒啥存在感的臘八節，居然在豐州城裡還有個這種盛會比賽！

　　 宋玉枝抿唇笑了笑，“謝您幫我打聽得這般清楚。
不過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既然要去參賽，那就是沖着第一去的。
但若輸了，那也是我技不如人。
往後再多加曆練就是。
”

　　 看宋玉枝這般通透，趙大娘就沒再多說什麼，隻說如果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盡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