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關心則亂
方大夫人一副慈母心腸,誤以為親生女早夭,憶女成狂。
在不知曉葉兒和宋玉枝身份的情況下,方大夫人對她們青眼有加,一部分也是因為看她們師徒,和自已女兒年齡相仿,愛屋及烏。
她若是知道葉兒的存在,肯定會欣喜若狂。
但是方家……
那般要臉面的人家,為了家族聲譽,保不齊要弄什麼幺蛾子。
别回頭認是把葉兒認回去了,卻不肯把真相公之于衆,隻像後世小說和電視劇裡那樣,對外宣稱葉兒和方如珠是雙生子,隻是葉兒身子不好,得了高人指點,需要低調寄養在外,十五歲之後才能正式歸家……
逼着葉兒和方如珠當姐妹,實在是夠惡心人的。
宋玉枝同沈遇說着自已的擔憂,不覺又覺得有些心累,想要歎氣。
然而在那口氣還沒出口,沈遇直接伸手,覆住了她的唇。
“這樣的‘積年懸案’,即便是交給官署裡經驗豐富的官員——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少說也得花上月餘才能理清脈絡。
夫人花了幾日工夫,就把來龍去脈都查清了,還把人證、物證都捏在手裡……都這樣順利了,夫人要是還歎氣,别人還活不活了?
”
宋玉枝好笑地把他的手掌扒拉開,“少拿好話哄我。
我心裡清楚,我能查得這麼快,并非我比那些官員有能耐,而是方如珠就住在咱家,我近水樓台,從她身邊人下手,又借了老醫仙的東風,用醫仙谷傳人的身份,拿到了内幕消息。
再加上涉事的金家人,又是我先前本就打過交道的……樁樁件件湊在一起,不過巧合罷了。
”
沈遇說那不管,“反正在我心裡,夫人就是頂厲害的。
”
宋玉枝被他這盲目推崇、又理所當然的語氣,逗得伏在他懷裡咯咯直笑。
沈遇虛虛地擁着她,等她笑夠了,又道:“這樣多好?
我還是喜歡這樣的夫人。
”
宋玉枝擡起頭,佯裝不悅,“怎麼?
我要是長籲短歎的,你就不喜歡了?
那将來我病了或者老了怎麼辦?
人病了,老了,就是容易多思多慮。
說不定不止長籲短歎,還會日日以淚洗面……”
沈遇立刻投降,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已的嘴,“是我說錯了話,夫人變成什麼樣,我自然都是喜歡的。
将來夫人要真是那樣,肯定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才會讓夫人覺得生活不順心如意。
到時候你也别管我喜不喜歡,隻把菜刀給咱娘,讓她活剮了我。
”
宋玉枝忍不住又是一陣笑。
笑過鬧過,沈遇拍着宋玉枝的後背,柔聲道:“枝枝,所謂‘關心則亂’。
你的擔心我都知曉的。
”
一開始調查方家的真相,隻為徹底鬥倒方如珠。
那時候半點證據都無,隻有一個猜想的方向。
宋玉枝卻半點都沒覺得麻煩,抽絲剝繭,步步為營,一點點去調查。
她開始心煩意亂,是發現事情波及到了葉兒。
可不就是關心則亂?
“葉兒跟知遠一樣,雖然得你教養的時間不算長,卻都是你帶着成長的。
她沒有那麼脆弱。
她會像你一樣,不論遇到何種困境,都向陽而生。
我們得對她有信心,對不對?
”
宋玉枝想了想如今和早前判若兩人的葉兒,心裡不由也多了幾分底氣,“我當然對葉兒有信心。
我隻是怕她一時間接受不了,畢竟方大夫人現在還沒完全康複,很有可能她們母女才剛相認,甚至來不及相認,就要天人永隔……沈遇,你說得對,她才是當事人,我不能打着為她好的名義,就瞞着她,甚至替她做決定。
”
說完,宋玉枝就準備從懷裡起身。
沈遇一看她這樣,就知道她是心裡有了決斷,準備立刻把真相告訴葉兒。
他連忙把人拉住,“都這個時辰了,葉兒該準備睡下了。
你現在告訴了她,豈不是叫她一晚上都不用睡了?
”
宋玉枝又坐了回去,失笑道:“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呐!
”
夫妻倆說了會子話,沈遇陪着宋玉枝用過飯,一道歇下不提。
翌日一大早,一家子用過朝食,宋彥和沈遇上值的上值,有事的有事,一道出了家門。
宋玉枝送走他們,轉頭便把葉兒喊到了自已屋裡。
葉兒昨日在人前聽宋玉枝提過一嘴,說這幾日不去方家送飯,要開始忙自已的事兒。
小姑娘未作他想,隻當自家師父要分配任務了。
進屋後,她在椅子上坐得闆闆正正,帶着一臉期盼的笑意,“師父準備讓我做啥?
我肯定好好做,不給您丢臉。
”
宋玉枝愛憐地看着她,“師父讓你做什麼,你就去做什麼?
”
葉兒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師父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沒有二話。
”
宋玉枝好笑地拍了她一下,“都讓你少跟知遠學,這嘴上的花頭是越來越多。
回頭讓葵兒知道了,都要不認識你這大師姐了。
”
說着話,宋玉枝正了色,從箱籠裡拿出那出一樣物什。
“葉兒,你可認得這東西?
”
那物什也不是旁的,就是金枝前一天交給宋玉枝的肚兜。
昨晚宋玉枝連夜清洗,晾過了一夜。
一大早又讓親娘幫着把肚兜拆了,改回襁褓的樣式。
葉兒仔細辨認了一番,說:“這好像是我阿奶……是金家老太太昔年珍藏的料子,我在金家打掃的時候見過。
她很是寶貝,碰都不讓我碰。
說是将來留給金枝出嫁前用的。
”
答完,葉兒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掃而空,頓時緊張起來,“這料子怎麼會到師父手上?
是不是金家人又來尋釁了?
他們怎麼就那麼不知足呢?
!
上次趙阿奶幫我給了十兩銀子贖身,我到現在還沒還上呢。
師父,這次您别再為我破費了,我自已面對他們!
”
“傻丫頭。
”宋玉枝心頭發軟,語氣也越發輕柔,“我現下也不隻是過去的商戶了,金家人縱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再到我跟前訛錢。
我要跟你說的,是另外一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