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還有後招
趙大娘看宋玉枝神色凝重,便止住了笑,問說怎麼了?
宋玉枝還沒想明白其中關竅,隻問說:“您覺得……那金麻子為人如何?
”
趙大娘被她問的一頭霧水,隻道:“我前頭不認識他,隻覺得他這人心思不正,面無可憎的很。
”
宋玉枝便接着道:“我觀那金麻子雖然面目可憎,但圓滑世故,腦子活絡,并不算蠢笨。
若他隻是仿冒了‘鴻運面’的形,而沒仿到味道。
這不是旁人一吃就露餡了?
”
趙大娘仍沒明白,說:“你也說了,得旁人吃了才會露餡,咱這攤子是流動的,他就是騙一個算一個呗?
又不用擔心砸了什麼招牌。
”
“騙一個兩個有什麼用呢?
也沒比平時多掙,還白挨一頓罵!
若是離我遠遠的,他那小魚面本也不會愁賣啊。
更何況,他事先也不知道我還會做柳葉刀削面,還特特擺在我旁邊,像是一開始就沖着兩敗俱傷來的。
最後,也不是人人都像前頭那客人似的,那般好說話的,萬一遇到不好相與的呢?
”
宋玉枝正說到這兒,金麻子那邊又有客人上門。
同樣的,那客人嘗過之後也是一陣叫罵,而且如宋玉枝所說,不是人人都是好相與的。
像現在那客人,性子就十分火爆,不隻指着金麻子的鼻子叫罵問候他全家,還把小桌闆拍的“砰砰”響。
金麻子還跟前頭似的,說可以少一文錢。
對方卻并不買賬,嚷嚷道:“便宜一文錢有個球用!
不讓我舒坦了,我今兒個就在這兒不走了,你攤子上來一個,我就告訴人一聲,說你的豬血多惡心多難吃!
保管讓你今兒個一樁生意都做不成!
”
金麻子用那張利嘴兒好說歹說,最後說了一籮筐的好話,還把那碗面白送給對方吃,才算送走了那尊大佛。
這就不隻是借用鴻運面的名頭來賣小魚面了,而是在賠本了!
趙大娘看完越發迷糊了,納悶道:“對啊,他圖啥啊?
”
宋玉枝看着不遠處的金麻子沉吟不語。
或者是察覺到了她們二人的視線,那金麻子收拾完桌碗,也循着視線回望過來。
他并不看趙大娘,而是隻看宋玉枝。
那眼神直勾勾的,狡猾幽暗,不懷好意,像一條窺伺獵物的毒蛇。
讓人莫名背後發寒!
宋玉枝并不犯怯躲閃,隻是微微蹙眉。
趙大娘見了,就往旁邊站了一步,恰好擋住金麻子那肆無忌憚的視線。
宋玉枝尚且想不明白的地方,趙大娘同樣不知真相,但她也察覺出了金麻子的不懷好意,多半還有後招!
“你吃食也賣得差不多了,你且歇着。
我幫你把攤子收了,你早早回家去。
這幾日喊上你家大人同你一道出攤……”
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提心吊膽的,往後還怎麼做營生?
尤其是家裡本就是她在支撐門庭,後頭依舊得自個兒單打獨鬥,還不如有靠得住的趙大娘幫襯的今日呢!
宋玉枝便沒有應下,而是問說:“您下午可還安排了旁的事宜?
”
趙大娘搖頭說沒有,“我哪裡想到半日就把那些雞鴨全賣了?
離家的時候還跟我兒子說得天黑後回家去呢!
”
“那就好。
那下午這半日,我想雇您給我幫忙。
”
趙大娘皺眉輕拍她的肩膀,“你這孩子啥都好,就是忒見外!
啥雇不雇的?
咋的,咱們搭夥半日了,還把我當外人?
”
她快人快語,宋玉枝也不再說客氣話,當即又附身過去細說起來。
*
又說金麻子這兒。
中午時分,日頭漸暖,碼頭上的不隻有客商和苦力,更有附近來趕集的村民。
金麻子攤上的小魚面,色香味不如宋玉枝做的那樣頂好,卻也稱得上出挑。
生意漸漸多了起來。
金麻子還在冒用鴻運面的名頭,不過他既吃過虧,便也精乖起來,冒用歸冒用,卻會事先跟人說上一聲,“今兒個的豬血沒做好,所以面條隻要三文錢,另外白送一份豬血。
權當個好兆頭!
”
白送的東西,客人們自然寬容不少,就算覺得難吃,也沒人再鬧将起來。
不知不覺,金麻子攤子上就賣出去了好幾碗面。
等他空閑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隔壁的小攤子已經收了,那姓趙的婦人也走了。
但幸好宋玉枝還在,她好像是前頭累過了頭,現下還坐在馬紮上沒緩過勁兒來。
金麻子暗道一聲“走運”,将碗收了後就端了碗熱水走了過去。
“可憐見的,累壞了吧?
快喝口熱水緩緩。
”
宋玉枝看着他惺惺作态的嘴臉,隻覺得惡心反胃,自然不會去接他的水碗。
金麻子的胳膊伸了好半晌,也不惱怒,臉上還是笑,依舊十分熱絡地道:“你的吃食不是早賣完了嗎?
怎麼還不回家去?
”
“我何時回家與你何幹?
”宋玉枝一臉戒備地回話。
然而不過剛說了一句,她就氣促咳嗽起來,看樣子是真累得不輕。
金麻子誇張地哎呦一聲,“你說說你,我就是好意關心你。
怎麼就着急了呢?
要我說啊,你又折騰那勞什子刀削面作甚?
咱們一道賣鴻運面不好嗎?
!
”
說着還要上手幫宋玉枝捋後背順氣。
宋玉枝還在咳嗽,一手捂住唇,另一手趕緊推開他那伸過來的手,而後站起身後退幾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檔口,金麻子攤子上又來了人,見無人招呼,不滿地道:“攤主人呢?
還不來給我下面,擱那兒說啥呢?
”
“诶!
這就來!
”金麻子轉頭應一聲,而後又用一副和宋玉枝十分相熟的口吻道:“你先别忙,等我忙完這程子就來幫你收拾!
”
說罷,也不管宋玉枝的臉色如何厭惡,就回到了自己攤子上。
後頭不覺就到了下午晌,午市結束之後,日頭忽然被雲層隐去,狂風漸起,呼嘯不止。
宋玉枝趕在徹底變天之前,将攤子上的東西收拾妥當,推上推車就離開碼頭。
金麻子瞧見了,隻把攤子上的銀錢一收,再喊着附近相熟的人幫忙看顧闆車和家夥什,輕手輕腳地跟上了宋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