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千兩賭局,願賭服輸
随着王泰平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衆人自然而然地看向那一人高的搖獎機。
有些個性急的,更是恨不能親自沖上前去檢查比對!
無奈海晏還在,衆人便也不敢太過放肆。
有人對着宋玉枝所在的方向嚷道:“侯夫人方才說,無法證明自已未曾做過的事兒!
現下王老闆已經給出了章程,侯夫人還不自證麼?
”
“是啊,隻要拿出木球比對,就能證明孰是孰非!
侯夫人再不表态,我們可就當你心虛,而把王老闆說的話當真了!
”
宋玉枝再次示意衆人稍安勿躁,應對道:“諸位,我不是心虛,而是我家做營生素來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
‘君又來’的王老闆說我家私下弄鬼,雖然說的有鼻子有眼,但如今到底是口說無憑,連個人證都沒有。
若是為了這幾句話,我家就急于自證,置我們珍馐百味樓的顔面于何地?
尤其今遭還是我家第一次開獎。
若是開了個這個先河,豈不是往後但凡有人提出質疑,我家就得證明一次?
”
宋玉枝的神态和語氣依舊不見任何心虛,但正和站在宋玉枝跟前的王泰平,卻敏銳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和錯愕。
到底是個十七八的小婦人,自小在書香門第長大,先前縱然落難受苦,靠着手藝在外過活了一段時間,終歸隻是小打小鬧,未曾經曆過什麼大場面,瞞不住自已這樣商海浮沉了一輩子的人精子!
這麼想着,王泰平的心便越發定了,“侯夫人這話倒是不錯。
空口無憑的,就讓您為了我的一面之詞,大動幹戈自證,确實對您家不不公平,也容易被真正的心懷不軌之人效仿。
不若這樣……”
他伸手解下荷包,“我今日正好在鋪子裡盤賬,這裡是我們‘君又來’過去一個月的利潤,我就以這筆銀錢作賭注如何?
若侯夫人證明我方才所言為虛,這筆銀錢我就白送給貴酒樓了。
樣侯夫人便也不用擔心,往後什麼阿貓阿狗都來質疑您家了。
而如果後頭證實我所言非虛,我也不要侯夫人賠付銀錢,隻要您對着所有參加抽獎的食客道一聲‘對不住’。
”
人群中頓時傳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君又來’一個月的利潤?
這王老闆好大的手筆!
”
“王老闆為了還我們一個真相,還真是不計成本!
”
“不枉我剛才給王老闆說話,這樣敞亮的買賣人,我喜歡!
将來說啥都得多多去關照‘君又來’的生意。
”
說來也不怪一衆看客大驚小怪,而是“君又來”屹立多年不倒,除了兩朝更替那會兒,“君又來”自發性地避店歇業,它一直是京城酒樓行當裡的龍頭老大。
曾經有人預測,“君又來”一年至少盈利數萬兩。
也就是說,王泰平荷包裡少說也有千兩銀票。
如此大手筆的賭注,隻為求一個事實真相,如何不讓人激動呢?
此種情形下,珍馐百味樓若是赢下這場對賭,可不隻賺得這千兩銀票,更是把同行中的龍頭老大踩在了腳下,其後續帶來的收益更是不可估量的。
宋玉枝若是還不肯應下,便是真的心虛有鬼了!
王泰平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侯夫人覺得如何?
”
宋玉枝此時臉上已經再不見任何驚慌,隻要笑不笑地道:“今日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更有二殿下在……一旦定下賭局,可就再無轉圜的餘地。
王老闆,你确定要和我對賭?
不會反悔?
”
王泰平眯了眯眼,想從宋玉枝的神色中找到破綻,卻并沒有得逞。
最終,他還是信從了自已先前的判斷,隻把宋玉枝眼前這無懈可擊的模樣,想成是強撐出來的鎮定,便颔首道:“我這人素來是一個唾沫一個釘,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
“好。
”宋玉枝不再推脫,笑盈盈地點頭應下,“我接受這個賭局。
不知道王老闆準備以何種手段檢驗?
”
王泰平對錢掌櫃使了個眼色,錢掌櫃立刻摸出一杆小戥子,“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檢驗手段,隻需要稱重即可。
”
說到這裡,宋玉枝做了個“請”的手勢,領着他們二人往搖獎機那裡去了。
海晏還站在原處沒動,以眼神詢問宋玉枝需不需要幫忙?
他身為皇子,來擔任酒樓的開獎嘉賓,尚可稱作與民同樂。
但如果貿然插手商賈之間的紛争,就真的是授人話柄了。
宋玉枝理解他身為難處,加上她本也不需要人幫忙,便隻道:“這裡日頭足,殿下去歇息吧,還請在旁當個見證就好。
”
海晏遂也不再言語,點了點頭,看了王泰平和錢掌櫃一眼後,他将那個方才由他開獎的小球交出,便去了一旁陰涼處。
他那一眼看着平平無奇,但王泰平和錢掌櫃都莫名被瞧得有些心驚。
王泰平還好,到底見識過更為陰鸷瘆人的大皇子,此時還能維持着表面的鎮定,沒有露怯。
錢掌櫃還是第一次承受這樣的威壓,不覺兩股戰戰,冷汗直流,連拿戥子的手都隐隐有些發抖。
無奈,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錢掌櫃縱使再忐忑再害怕,也不能臨陣退縮。
随後,錢掌櫃先稱今日抽中的小球,稱出的重量是二錢整。
他将結果展示給衆人瞧過之後,呂掌櫃推着梯子過了來,親自爬了上去,當着衆人的面取出幾個木球,交到錢掌櫃手裡。
“現在,隻要稱出搖獎機裡普通木球的重量,諸位也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
王泰平一邊示意錢掌櫃進行下一步,一邊繼續朗聲道:“我未做過木工活計,并不知道其中門道。
但我猜測,這抽中的木球必然比普通的木球重上一些,這樣的木球,抽中的可能性必然是更大!
”
說着話,用慣了戥子的錢掌櫃已經稱出了第二個結果,頓時臉色大變!
王泰平心中猛的一驚,連忙止住話頭,瞧向錢掌櫃手中的戥子——居然還是二錢!
不可能,蔣木匠明明應承過,會做幾個外形完全一樣,但重量會比普通木球重上三分之一的特殊球混入其中的。
蔣木匠那樣的老實人,沒那個膽子幹吃空饷不辦事,除非他真的不管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往後也不想在京城立足了!
一定是哪裡不對,可能那幾個特殊的球混在了其他球裡面,沒有正好被搖出來?
畢竟如他方才所說,他并不懂木工活計的門道,也不能确定重量更重的球一定中獎!
對!
隻要找到那幾個特别球,他還是能找到别的說辭,說宋玉枝暗中操控開獎結果!
懷着這樣的想法,王泰平推開一旁六神無主的錢掌櫃,自已爬向那梯子。
一衆看客不明所以。
“王老闆剛剛說話說的好好的,怎麼說一半突然就沒聲兒了?
”
“是啊,看他這形容也不大對勁,臉色白的吓死個人!
”
當然也有明白人,當下就道:“還能因為啥?
肯定是他發現小木球稱出來是一樣的,前面所做的那些推斷,都是錯的!
”
“是的。
我離得近,我看清了,那錢掌櫃剛又連着稱了幾個木球,全都是正好二錢。
”
“好家夥,這王老闆方才說的言之鑿鑿的,說裝盛李大戶的獎券的小球,重量跟别的球不同!
現在稱出這結果,合着他前頭全是滿口胡吣?
!
”
人群再次喧鬧起來,宋玉枝看着王泰平爬在那搖獎機上,一手掏球,一手稱重,口中念念有詞,說:“不對,這個也不是,到底哪個才是?
!
”的癫狂模樣,到底是顧念他是霍老夫人的親侄子,不願見他繼續在人前丢醜,連累整個王家的名聲,便同呂掌櫃輕聲吩咐了兩句。
呂掌櫃得了吩咐,随即上前道:“王老闆莫要着急。
我瞧您這架勢,是準備稱量所有小球?
這些粗重活計不必您親力親為,我這就讓人把所有木球都取出來。
”
那錢掌櫃也回過神來,同樣跟着勸慰道:“對,東家莫要着急上火。
這些粗重活我來就好,您快下來!
”
如此之下,王泰平才找回了一絲理智,扶着錢掌櫃的胳膊,從搖獎機上下了來。
後頭宋玉枝使人端來一把椅子,王泰平被扶着坐下。
取球、稱重、讀數和将結果展示給一衆看客的活計,還由兩家掌櫃代勞。
“二錢整!
”
“又一個二錢整!
”
“這都是第幾個二錢重的球了?
稱了得有幾百個了吧?
”
“嘶!
這王老闆如何收場呢?
”
“還能怎麼收場呢?
願賭服輸,賠上‘君又來’一個月的利潤呗!
”
被稱量過的小球越多,很快就積滿了一個大籮筐。
而王泰平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白,最後幾無人色——
他再遲鈍愚蠢,此時也終于意識到計劃落空,蔣木匠根本沒有在這些小球裡弄鬼!
“是我輸了。
我……我願賭服輸。
”王泰平聲音滞澀地說着話,身形踉跄地從椅子上站起,解下腰間的荷包,雙手呈到了宋玉枝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