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做了場好夢，這日胖嬸來到碼頭開攤，心情好的不能再好。

　　 宋玉枝還是來的比胖嬸夫妻倆早一些，攤子上已經彙聚了不少買朝食的客人。

　　 但即便如此，胖嬸臉上都隻止不住的笑。

　　 趙大娘看見她那笑模樣，忍不住直嘀咕說真是見了鬼了，“這人轉性兒了？
居然還有這麼好臉色的時候？
”

　　 宋玉枝雖然也覺得有些奇怪，但她素來不把胖嬸這樣的人放在心上，便随口道：“可能家裡有什麼喜事兒吧。
”

　　 “喜事？
我看她是沒憋好屁！
”

　　 少了張喪門星一般的臉對着，終歸是一樁好事。
趙大娘也不再糾結，專心幹自己的活兒。

　　 轉眼到了午市，宋玉枝開始炒蓋澆飯的菜了，趙大娘也總算知道隔壁胖嬸在高興什麼了。

　　 隻聽她早早地就開始吆喝：“清蒸魚诶，好吃的清蒸魚！
黃金清蒸魚诶，不好吃不要錢！
”

　　 很快便有人循着吆喝聲去往胖嬸那裡，好奇問道：“清蒸黃金魚我倒是聽說過，這黃金清蒸魚是啥？
用金子來蒸魚？
”

　　 “不是，這清蒸黃金魚是個故事哩！
”

　　 說着，胖嬸就繪聲繪色說起自家昨日三道海鮮菜就令一個富家公子掏了金子來付賬的事兒。

　　 金子實在是稀罕東西，經過一日的時間發酵，這樁事已經在碼頭上傳遍了。

　　 就算是不知道這樁事兒的人，随便跟人打聽一番也能知道确有其事。

　　 聽着她這麼招攬客人，趙大娘哪裡還坐得住？
周氏和宋知遠也是一樣氣憤。

　　 趙大娘當即就呸道：“好不要臉的臭娘們！
昨日賣那三道菜的明明是我家，你咋敢睜着眼睛說瞎話？
”

　　 宋知遠跟着道：“對，昨日明明是我姐姐做的菜！
”

　　 一大一小口徑一緻，那義憤填膺的模樣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聽着吆喝過來的客人心裡便多少有了些數，看胖嬸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鄙夷。

　　 胖嬸卻能臉色不變，有些委屈地道：“昨日小娘子做了三道菜，油焖大蝦、蔥油蛏子還有就是清蒸魚……前兩道菜是小娘子自個兒的做法，但這清蒸魚可是我家日常在賣的，總不能小娘子做過後我家就不能賣了。
世上哪兒有這樣的道理呢？
”

　　 “誰說不讓你賣清蒸魚了？
”趙大娘說，“可是……可是……”

　　 趙大娘本來就不算伶牙俐齒，現下更有些被繞糊塗了，一肚子的話卡了殼。

　　 她下意識地轉頭往自家攤檔上瞧，見宋玉枝在忙着燒菜實在是騰不出工夫過來對質，便越發焦急。

　　 宋知遠接口道：“可是嬸子不能用‘黃金清蒸魚’的名頭！
金子是昨日那位客人給我姐姐的。
”

　　 胖嬸接着說：“可是那魚是我家的，本就是兩家一起合做的買賣啊。
那魚賣出了高價，難道不是我提供的魚好？
”

　　 圍觀的衆人一想也是，旁的做法便也罷了，這清蒸海鮮吃的就是原汁原味。

　　 魚夠好夠新鮮，這菜就成了一半了！

　　 若是胖嬸家提供的魚，那确實也能說那道菜的成功也有她的一半功勞！

　　 “唉，說來也多虧了昨日那位公子，不止大方而且是很是懂吃。
昨日他吃着小娘子做的魚，詳細提點了尋常的清蒸魚該如何改進。
這一來二去的，我昨日回去琢磨了一晚上，今日便感覺會了……”

　　 這就是胖嬸的奸猾之處，像那種不少人都親眼見證的事兒，她說的都是真話。

　　 但大家不清楚的地方——昨日那位王家大少爺吃到第二道菜，圍觀的人已經少了許多，而且王家大少爺确實跟人說了一些宋玉枝做的蒸魚與衆不同的地方。
她就模糊了來說，讓人聽來好像是那富家公子特地提點教授她一個人似的。

　　 她這麼真真假假的說話，宋知遠也不知道怎麼去反駁了。

　　 圍觀的人開始詢問胖嬸拿得了富家公子提點的黃金清蒸魚怎麼賣？

　　 胖嬸道：“不貴不貴，我家一般的清蒸魚四十文錢一道。
這黃金清蒸魚就五十文錢一道。
這十文錢也不是我多要，就是到底是人家公子教我的這道菜，若是賣得好，将來我準備一份厚禮送給人家。
”

　　 衆人一聽就也顧不上什麼這魚到底是胖嬸家還是宋玉枝家的了。

　　 這可是那富家公子掏了金銀豆子才吃到的菜啊！

　　 他們花五十文錢就能吃到！
五十文也就是固定攤位上一般海鮮的價格，絕對不是漫天要價！

　　 “難怪都說胖嬸做買賣厚道！
我要一份這個黃金清蒸魚。
”

　　 “我也來一份！
”

　　 經過這麼一宣傳，胖嬸家開始回落的生意又恢複了火爆。

　　 甚至比第一日降價的時候還人滿為患！

　　 她家的攤位可比宋玉枝家的大多了，八張桌子坐的滿滿當當。

　　 趙大娘也回了自家攤檔上，倒不是她因為說不過胖嬸就想着息事甯人了，而是午市開始了。

　　 總不能一直讓宋玉枝自個兒忙。

　　 “我呸！
還漲價十文錢不為自個兒賺，隻是想攢銀錢給那王公子置辦厚禮？
她就是看準了王公子那種富貴人家的少爺，多半不會再來碼頭第二趟，才那麼說的！
”一邊盛飯打菜，趙大娘一邊還是氣得牙癢癢。

　　 周氏平常話不多，這會兒也跟着道：“而且也是吃準了那位王公子看不上尋常禮物，就算再來，也不會真的要她這點蠅頭小利。
”

　　 “真要是那麼好心，那厚禮也不該給王公子，該給咱們枝枝，昨日王公子提的那些特殊做法還都出自我們枝枝的手呢！
要是她每道菜都抽十文錢給枝枝，老娘還敬她光明磊落。
”

　　 趙大娘和周氏你一言我一語的，宋知遠根本插不進話。

　　 小家夥就挨着宋玉枝問：“姐姐，你怎麼不生氣啊？
”

　　 “我不生氣啊，娘和大娘也别生氣，不值當的。
”大鍋菜炒完了，宋玉枝就該歇着了，她一邊活動肩膀和脖子，一邊說：“不知道大娘還記不記得金麻子？
”

　　 趙大娘說當然記得，“那潑皮無賴化成灰我都記得，當時看你賣豬血面賣的好，他後頭就冒用你的名頭也開始賣……”

　　 “是啊，這胖嬸做的也不過是和那金麻子一樣的事兒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