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棟梁正在捆幾本書，頭也不擡答：“快了！
”

　　 李香妹看着又翻出來的錢包，狐疑問：“咋了？
又弄出來幹啥？
”

　　 火車上扒手多，昨晚已經将他的錢包縫在内衣兜裡。

　　 怎麼又給弄出來了？

　　 韓棟梁無奈歎氣：“我把錢清點一下……下午得給麗麗寄點錢。
”

　　 “咋回事啊？
”李香妹皺眉問：“你妹家裡又鬧騰了？
”

　　 據她所知，小姑子和丈夫隔三差五吵架，哪怕已經快三個娃了，仍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韓棟梁苦笑：“昨天收到麗麗的電報，說她住院了，家裡頭沒錢，讓我給她寄點錢。
”

　　 “住院了？
”李香妹問：“咋回事啊？
她肚子裡的那個不還沒到生的時候嗎？
”

　　 小姑子結婚不久就懷上，坐完月子不久又懷上二胎。

　　 二胎隻有兩三個月大，馬上又懷上三胎。

　　 自她嫁人後，肚子就幾乎從沒歇過。

　　 韓棟梁答：“說是……被婆家人氣着，氣得肚子痛，隻能去醫院保胎。
”

　　 “咋能這樣啊？
”李香妹沒好氣道：“好歹懷着他們劉家的娃，咋就不能忍一忍啊？
”

　　 “誰知道呢！
”韓棟梁也是來氣，“生了一個接一個，哪怕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這樣子一年一個！
培明也真是的！
一點也不體貼麗麗！
”

　　 李香妹忍不住問：“你打算寄多少？
這錢是你的生活費來着……可得留一些自個用。
”

　　 “五十。
”韓棟梁答：“下午我就去郵局寄。
”

　　 李香妹聽得皺眉：“那樣的話，你身邊就隻剩幾十塊了。
”

　　 “不怕。
”韓棟梁寬慰道：“我在學校的花費不多，夠吃飯就行。
”

　　 “哪能啊！
”李香妹趕忙打開衣櫃，埋頭翻了翻，很快抓出兩張大團結。

　　 “來！
窮家富路，還是帶上吧。
”

　　 韓棟梁不敢接，低聲：“這些是讓你送去娘家的……”

　　 “你甭管！
”李香妹道：“小婉指不定過兩天就會給俺發工資來着。
她說了，每個月用京都這邊的保姆價雇俺幹活。
”

　　 韓棟梁仍不想接，道：“我是男子漢，哪怕吃得差些也沒關系。
”

　　 “說啥呢！
”李香妹佯裝生氣，“咱又不是沒有錢，犯不着啊！
”

　　 語罷，她将錢塞給他。

　　 “你跟俺計較啥！
俺們是夫妻！
啥事不能商量？
等你賺了錢，以後還得你養俺呢！
”

　　 韓棟梁寵溺睨她一眼，最終隻能收下。

　　 “夠的……我在一衆同學中，算不得最富裕，但也絕不是節衣縮食的那種。
幸虧有你，我一直吃得飽，穿得暖。
”

　　 “那就好！
”李香妹笑開了，“那樣才能安心學習，學得更好。
”

　　 韓棟梁心裡頗感慨，将她摟入懷裡。

　　 “隻有你，一心隻想我能好好的。
其他人……見不得我好，嫉妒我能考上大學，巴不得能剝我一層皮。
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便是有你這麼一個好媳婦。
”

　　 李香妹害羞笑了笑，捶了捶他的胸口。

　　 “你是俺丈夫，俺不對你好，對誰好啊？
”

　　 接着，她将他的錢袋子重新縫回内衣兜裡。

　　 “俺給你的散錢放褲兜裡，還有一兩張票。
容易掏，反正就那麼一點點，也不怕丢。
”

　　 韓棟梁答好，将剩下的書打包好。

　　 “我下午就給麗麗寄錢去。
”

　　 李香妹蹙眉問：“嚴重不？
你沒問仔細些？
”

　　 “沒法問。
”韓棟梁答：“她就寄了電報來，發的是心園這邊的地址。
我猜多半是她找爸要的地址。
”

　　 李香妹一聽就不高興：“你咋還将這邊的地址都告訴他們？
”

　　 “不……”韓棟梁麻利解釋：“是小婉搬進來那會兒，告訴我爸的。
我連過年都沒打電話回去，又怎麼可能告訴他們。
”

　　 李香妹有些不悅，問：“所以，他們也猜到咱們在小婉這邊？
”

　　 “管他們怎麼猜！
”韓棟梁安慰：“别管他們，反正離得這麼遠，他們也管咱們不着。
”

　　 李香妹頗無奈：“俺就知道……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

　　 “别這麼說。
”韓棟梁道：“知道了又怎麼樣。
隻要咱們不理，他們就拿咱們沒法子。
”

　　 “你能不理嗎？
”李香妹紅着眼睛：“你妹發個電報來，你就隻能乖乖寄錢回去。
遠在這邊也一樣！
你明天回了省城那邊，他們找你就更方便了！
”

　　 “一碼事歸一碼事。
”韓棟梁解釋：“麗麗住院了，急需用錢。
這時哪怕是天大的仇恨，也得暫時放一邊，救人救命要緊。
孩子已經三四個月大，萬一流産對母體傷害很大。
安胎救命用的，咱們能幫多少就得幫多少。
”

　　 李香妹不是心狠的人，悶聲：“俺知道……俺也沒說不給。
真正害俺的人是老二兩口子，俺也沒遷怒你妹妹。
她一年一個娃，婆家一堆爛事，也是忒不容易。
”

　　 韓棟梁皺眉解釋：“劉培民連續落榜三次，本來已經心灰意冷，誰知麗麗不許他不考，讓他必須繼續複習，七月份接着去考。
兩口子因為這事吵了好幾次了。
大過年的，突然又因為這事吵了起來，才會動了胎氣。
”

　　 “幾次了都考不上……要不就别勉強了。
”李香妹咕哝：“你妹夫都快熬壞了，那模樣又瘦又黑！
”

　　 韓棟梁搖頭：“可麗麗不肯。
她說他一定能考上，而且以後必定能出人頭地。
妹夫也是心有不甘，所以才會一直堅持着。
”

　　 李香妹忍不住問：“他能考上不？
他跟你一塊兒考那會兒，不是說成績還離得遠嗎？
”

　　 “去年考的成績好些了。
”韓棟梁答：“放榜以後我跟他寫過信，他說差了十幾分。
”

　　 李香妹想了想，道：“小姑子多半想着隻差十幾分，再努努力就能考上了，所以才非要他考上不可。
”

　　 “也不好太勉強。
”韓棟梁低聲：“聽妹夫說，麗麗不許他出門，一天到晚都得坐在書桌前學習，晚上不到十二點不許睡。
如果他不聽，麗麗就罵他……破口大罵那種。
”

　　 李香妹見識過韓麗麗嘴巴的厲害，苦笑：“那确實挺不容易的。
”

　　 “希望這次能考上吧。
”韓棟梁歎氣：“再考不上的話，估計妹夫會崩潰，麗麗也會跟他鬧離婚。
”

　　 “不可能！
”李香妹道：“都快三個娃了，哪可能離得成！
”

　　 韓棟梁解釋：“是麗麗自個說的。
妹夫很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

　　 不知道為什麼，妹妹對妹夫考大學異常執着，一個勁兒強調他會考上。

　　 幸好兩口子暫時有婆家和娘家幫襯着，不然單靠妹妹打零工那點小錢，根本沒法養活兩個孩子。

　　 劉培民見媳婦辛苦打工賺錢，還要帶兩個孩子，不敢有半分懈怠，一直埋頭苦學。

　　 偶爾被韓麗麗奚落或辱罵，除了忍下來也别無他法。

　　 “考上了就好了。
”李香妹道：“總不能堅持了幾年，半途廢掉，對吧？
”

　　 “是這個理。
”韓棟梁低聲：“我幫不了什麼，希望這點錢能幫他們度過這個難關。
”

　　 李香妹沒興趣聊婆家人，揮揮手。

　　 “俺幹活去了，你把行李弄好後，把回廊那邊給掃了。
”

　　 “哎！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