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8節
隻是在甜米酒中放了些幹枯晾曬處理過的桃花瓣,再配上淺色的粉團子。
橘糖輕飲了一口,酒樓為了蓋住幹枯桃花瓣的澀,故意将酒釀做得甜了許多,她這種平日已經很能吃甜的人,此時嘗上一口,都蹙了眉。
但看向娘子——
姜婳垂着眸,用湯匙一口一口飲着。
對這已經算是不尋常的甜,沒有絲毫地抗拒。
橘糖佩服搖頭,娘子是如何面不改色喝下如此甜的東西的。
看着甜米酒上浮起的桃花瓣,姜婳眼眸輕動了一瞬。
被處理過的枯敗枝葉,被尋了個名頭,最後依舊隻是作為裝飾。
即便這碗甜米酒名為桃花酒釀,也鮮少有人會試着品嘗浮起來的桃花。
更多的,隻是點上一碗,淺嘗一口。
她其實不太知曉,自己對着一碗甜米酒,到底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
隻是平靜地一口一口飲着,等到粉團子上隻有一層枯敗花瓣時,她亦放下了湯匙。
“娘子,上次那罐糖,足夠甜嘛?
”橘糖撐着手,望向面不改色喝完一碗桃花酒釀的姜婳。
姜婳輕聲一頓,思緒回到那些日子。
【公衆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可能是太久了,她甚至都想不起那糖,究竟是如何滋味了。
看着橘糖望着她的眼神,她猶豫了一瞬,輕聲道:“尚可。
”
“很甜!
娘子,很甜的!
那一罐,比從前我給娘子的那罐,要甜上數倍呢。
”橘糖誇張地描述着,她當時是如何心血來潮做了一罐極甜的糖。
姜婳卻隻是在想。
那糖,真的有如此甜嘛?
她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見她似乎沒有什麼反應,橘糖突然皺眉,指着桌上的桃花酒釀道:“娘子,桃花酒釀,你覺得甜嘛?
”
姜婳一頓,望向已經被她飲完一碗的酒釀,不明白為何橘糖會這般問她。
她喝着,就是......尋常甜米酒呀,甚至,比尋常甜米酒,還要淡上一些。
于是她輕輕搖了搖頭:“不算甜,是很淡的那種香。
”
橘糖握着湯匙的手一顫,佩服地低下了頭。
公子和娘子究竟是如何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
她改日定是要問問廚房,公子不喜甜,娘子嗜甜,廚房是如何做膳食的。
這是一家蘇式酒樓,多的是甜口菜。
她們隻有兩人,并沒有點太多菜,就點了一壺碧螺春,一道松鼠鳜魚,一盤糖藕。
被炸得金黃,淋着醬汁的松鼠鳜魚送上桌,姜婳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裹上醬汁,放入口中。
“好吃嗎,娘子,這可是這家酒樓的招牌。
”
醬汁的粘稠感在唇齒間綻開,卻隻傳來一股淡淡的甜味,有些平淡了,姜婳一怔,對上橘糖泛着笑的眼。
“娘子,怎麼啦?
”說着,橘糖也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不過片刻,就搖頭道:“不愧是蘇式菜,這也太甜了些。
不過,對于娘子而言,應當也還好。
娘子試一試糖藕吧,這一家的糖藕做的,比蘇州那邊的還甜。
”
姜婳幾乎是沉默地夾起了桌上的糖藕,放入口中。
依舊......隻是淡淡的甜糯味。
她這才想起,橘糖說的那罐糖。
那時橘糖說很甜,她嘗了幾顆,去也覺得,比常日吃得還淡些。
她那時沒多想,心思也不在糖上,隻以為橘糖拿錯了。
那之後,廚房那邊送來的膳食,都有些淡,她隻能嘗出淡淡的一點香。
那時她也隻以為,是因為她生病了,橘糖吩咐廚房那邊飯菜要做的清淡些,所以她才嘗不出什麼味道。
可......好像不是。
姜婳望向已經隻剩下枯敗桃瓣的瓷碗,握着筷子的手,緊了一瞬。
似乎察覺到了不對,橘糖擔憂的聲音響起:“娘子,怎麼了?
”
姜婳一怔,緩緩搖頭:“沒事。
”
說着,又夾起一塊橘糖口中甜到發膩的糖藕,放入嘴中。
不算味同嚼蠟,但她好像......的确品不出味道了。
姜婳緩慢咽下了唇間的糖藕——
“娘子,娘子......”
見姜婳發呆,橘糖在她面前揮了揮手,望着她又蒼白了一分的臉,擔憂說道:“娘子,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我們回府吧。
府中後院那塊空地,也可以放風筝。
”
她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娘子的神色。
卻發現娘子依舊處在呆滞之中,似乎向她望過來的眸,隻是下意識的。
好熟悉......從前娘子也曾這樣過。
橘糖心一瞬間亂了,忙上去,捏住了姜婳的手,一邊用力,一邊喚着:“娘子,娘子,醒醒。
”
姜婳再擡起眸的時候,就看見了橘糖擔憂的神色。
她思緒停留在自己好像失去味覺的事情上,輕聲問道:“怎麼了嗎?
”
橘糖一怔。
娘子怎麼好像又開始被魇了......
*
之所以說是又開始,是因為娘子入府的第一年,也是如此。
公子和娘子成婚第一年,公子從姜府搬回剛修繕好的丞相府。
朝中事務繁忙,大多數時候,公子都不在府中。
公子不喜房中有人伺候,故而公子不回府時,房中往往隻有娘子一人。
有一次,公子因為一樁貪污案,半月未回府。
那時府中的大部分事務,還由她負責,故而她很忙碌,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兩日未見過娘子時,已經晚了。
推開門,發現娘子躺在床上,昏了過去。
她忙去請了大夫,大夫說娘子是被魇住了。
大夫紮了一針,半個時辰後,娘子轉醒,醒過來之後,記憶停留在兩日前,問她的第一句話是。
“橘糖,到了用早膳的時間了嗎?
”
那之後,她日日守在娘子身邊,即便處理府中事務,也在院子中處理。
終于有一日,她看見娘子又被魇住了。
其實不是很好區分,因為入府第一年,娘子很安靜。
娘子安靜時,同被魇住時,區别不大。
但那日,望見娘子第一眼,她就覺得不對了。
果然,待她上前,娘子就昏睡了過去。
等到大夫再紮針時,她問大夫娘子為何會有此病症。
大夫搖頭,隻說是娘子心中,藏着些東西。
那些東西,日日壓迫着娘子,娘子一人又受不住,又不曾說出來,久而久之,精神衰弱,自然會出問題。
她将事情上報給尚在宮中的公子,自己就陪在娘子身邊。
有了這幾次,她也尋出了些規律。
隻要娘子的心思在别的東西上,别去想那些大夫口中的隐秘情緒,娘子便不會被魇住。
她便日日同娘子聊天,幾乎将她這一生的話,都要聊完了。
還好,過了兩日,公子就回來了。
那是一個深夜,公子回到府中,喚她到了書房,讓她細緻說了一番情況。
她一一講述完,其間,小心偷看着公子的神色。
然後就見到,公子好看的眉眼沒了往日的淡漠。
原來,淡漠矜貴的公子,也會擔憂。
大夫說,娘子既然從未提起過,便是不想同她們說。
他們貿然去問,娘子的精神可能變得更差。
若是想娘子好起來,就要分散娘子的注意力。
後來,公子想出了法子。
娘子開始白日學詩文,晚上處理府中事物。
因為太累了,此後,娘子的确再也沒有被魇過。
可今日——
怎麼又開始了?
姜婳還是一副平靜表情,輕聲道:“橘糖,橘糖。
”
橘糖在姜婳的溫聲呼喚中,擔憂又心疼地望過去。
心中惶然。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娘子這般記了十年......
第十六章
“别發呆啦,不是要放風筝,用完了膳,我們去城外。
”姜婳輕聲道。
正午盛烈的光,從半開的窗照進來,她指尖在光映亮的地方點了點,随後望向了對面的橘糖。
橘糖亦望着她,不敢将心中的擔憂表露一分,小聲回道:“好。
”
姜婳口中無滋味,卻還是似往常一般用了适量的膳食。
她面色平靜,眸中亦毫無波動。
似乎這些日的一切,都是尋常。
隻是會在想起明日要去為尋覓合适的妾的人選時,心陡然被針刺一下。
其實不算太疼......
她兒時被二姐姐欺辱的每一次,都比現在要疼上許多。
前些日那些濃烈到落淚的情緒,仿佛都是昙花一現,現在她想起來,似乎也覺得,沒有什麼了。
......不就是為夫君納個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