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頭的李榮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正國，我對不起你，是我太懦弱了，那幾年，我……”

　　“不提以前。
”李正國打斷他的話，“以前都過去了，日子要朝後過，朝後看。
”

　　歐陽雷一巴掌拍在李榮國肩膀上，“你也太慫了，你這麼大一個人了，還被你爹拿捏在手上，你想過你的娃兒沒有？
”

　　“要是他有血性，他肯定憋屈，要是他沒血性，就和你一樣慫一輩子，你是爹，該起個帶頭作用。
”

　　“回去把菜割了，我幫你帶走，供銷社不收的話，我隻能賣給普通老百姓，錢，可是沒有多少。
”

　　“謝謝，謝謝。
”李榮國抹把眼睛，擡起頭對歐陽雷道謝。

　　轉身又對李正國道謝，“謝謝堂弟，我，我晚上就過來換苗，肯定不告訴别人。
”

　　“不，你還一定要告訴别人。
”歐陽雷替李正國說話了，“李正國就是要讓你爹你二叔知道，他願意幫你，不願意幫别人。
”

　　“啊？
噢，我知道了，我割了菜，就來換苗。
”

　　“不傻呀？
怎麼被親爹拿捏成這樣呢？
”

　　歐陽雷的話，叫李榮國羞赧，“我爹也是為了我們兄弟操勞。
”

　　“行了，你趕快走吧，一聽你這話，就知道是個愚孝的。
”

　　歐陽雷不耐煩地趕走了李榮國。

　　田靜失笑，“你沒爹娘？
”

　　“我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

　　“蹦出來的那位姓孫。
”

　　“我後改的姓。
”

　　“我信你的胡說八道才怪。
”

　　……

　　下午，李榮國就來換苗了。

　　跟着他來的還有一個看起來十歲左右的黑瘦女娃。

　　原本不太開心的女娃，見到田靜就帶上了笑臉，“堂嬸，我叫大麥，是李榮國的大閨女。
”

　　“大麥，這名字不錯，你等一下，堂嬸給你拿糖吃。
”

　　不容大麥拒絕，田靜就進了西屋拿了小半包紅糖，上次包糖三角剩下的，她忘了準備一些糖塊了，又去婆婆東屋要了兩塊桃酥。

　　把桃酥塞進紅糖包裡，交給大麥，“我忘了準備糖塊了，這紅糖你拿回去沖水喝。
”

　　“這可不行。
”大麥可不敢要，紅糖比白糖還難買。

　　“快拿着，我不喜歡這樣推推搡搡的，堂嬸可是見你比較爽快，才給你拿糖的，接着。
”

　　大麥不敢拒了，“謝謝堂嬸。
”

　　“不客氣。
”

　　李榮國搬了木箱出來，大麥忙把糖袋子裝進褲兜裡。

　　褲兜有些小，桃酥加紅糖有些高，她一用力，把桃酥抓碎了，就裝進去了。

　　田靜看了眼，暗暗搖頭，這個大堂哥不會是愚孝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才會讓他的閨女這樣防備他。

　　李榮國把木箱交給大麥，又進東偏屋搬另一箱。

　　田靜看着大麥那瘦得像竹竿一樣的小胳膊，有些心疼，“大麥，把箱子放地上，叫你爹用我家獨輪車推回去，記得把車給送回來就是了。
”

　　轉身要走的大麥忙把木箱放下，“是有些重。
”

　　“女娃娃，别下大力氣，虧到的是自己。
”

　　大麥紅着眼圈笑了，“堂嬸，你也就比我大幾歲，你也沒比我胖多少？
”

　　“咦？
”田靜一拍自己額頭，“忘了，你喊我堂嬸，我輩分高了，可不就要學學長輩是怎麼關心晚輩的嗎？
”

　　“堂嬸，你真好。
”大麥的淚水滑落下來。

　　“好個屁，有多少人在我背後罵我，我都能數得出來。
”

　　“噗”大麥含淚笑了，“罵好人的人，就是壞人，堂嬸别管他們，他們就是嫉妒羨慕。
”

　　“那是，遭人嫉妒羨慕的人，都是人上人，我，就是。
”

　　田靜的傲嬌，逗沒了大麥的淚水，她抹了把臉，“獨輪車在哪裡？
我來推。
”

　　“在那邊。
”田靜指着大門西邊的巷子門，“打開門，就看到了。
”

　　大麥推出獨輪車時，李榮國已經等在院裡了。

　　父女倆推着獨輪車離開李家。

　　李正國攬着田靜，“甜甜，就算你生的都是女娃，我也會好好地對她們的。
”

　　“你敢不對她們好試試？
”田靜假意擰着他的耳朵。

　　李正國忙求饒，“不敢，肯定不敢。
”

　　李大伯家的苗是用種子換的，社員們很快就知道了。

　　有人想來李家問問。

　　被另外的人攔住，“他們是一家人，大麥爹還說隻換他一家。
”

　　“不對，這話有問題。
”

　　“有什麼問題？
”

　　“大麥爹說隻換他一家，我可是看到就隻有大麥一家在塑料棚裡忙，沒看到别人。
”

　　“這也沒問題呀？
”

　　“可是大家說的是大麥爺爺家的苗是換的，我聽說，他家兄弟是分開種的，一人一年，不行，我還是要去問個明白。
”

　　李正國聽到這個社員的問話，給了正确答案，“隻是李榮國堂哥一家，其餘人，不管是誰，都是五分錢一顆苗。
”

　　“你大伯不算？
”

　　“嗯，我就想幫幫我那愚孝的李榮國大堂哥，其餘人，沒門。
”

　　流言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了後，再沒有人想來換種子了。

　　……

　　傍晚，李家正在吃飯，大門被拍響。

　　田靜還在好奇誰這麼不怕疼，拍她家大門，就聽到門外有人喊，“堂叔，堂嬸，求你們救救我娘。
”

　　大麥？

　　田靜閃身，下一秒就開了門，“大麥，怎麼了？
你的手不疼嗎？
”

　　“不疼，不疼。
”大麥不看自己的手，“堂嬸，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求求你，去救救我娘。
”

　　“你娘怎麼了？
”

　　“我娘她……”

　　原來大麥藏着紅糖是為了給她娘喝，她娘生了她妹小麥後，奶奶對她娘十分不滿。

　　家務活都朝她娘身上派，還叫她娘上工，每天至少掙八工分。

　　大麥娘自覺自己生了兩個女娃，也有些理虧，就聽婆婆的話。

　　想着下一胎生兒子就好了，可她一直沒有機會，生了兩個女娃的身體，并沒有得到調養。

　　再懷孕時，胎沒坐穩，又因為勞累，流了，這一流就沒再孕過。

　　大麥想着給她娘用紅糖補補，母女仨一個喝紅糖水，兩個吃碎桃酥，誰知道卻被李大伯娘給發現了。

　　又因為流言的事情，李大伯娘滿肚子火，拿着燒火棍就打大麥小麥，說大麥小麥吃獨食。

　　大麥娘想要護着閨女，被推倒在地，很快身下就出了血。

　　李大伯娘這才放過娘仨。

　　大麥扶她娘回屋，發現她娘不太對，臉色蒼白，身體發冷。

　　她去求她奶奶，她奶奶不管，大麥就偷跑出來了。

　　紅糖引發的血案？

　　“那你怎麼不去找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