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風平浪靜,林麥和方卓然總算睡了幾個小時的安穩覺。
廣州的六月中旬可真是熱。
兩人醒來後像蒸了桑拿似的,全都一身臭汗,就連床上的席子上都印了一個汗漬的人影。
洗去一身臭汗,收拾了東西,兩人一起離開,去服裝批發市場打貨。
剛一踏出房門,就傳來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哭聲,頓時吸引了不少住宿的客人跑去圍觀。
那個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衆人哭訴,昨天晚上有個大漢自稱他的媳婦要生孩子,需要搭把手把媳婦擡去醫院。
這個大漢出自好心,于是就開了門想去幫忙。
沒想到房門才一打開,就沖進來幾個歹徒,把他給打暈了,将他的财物洗劫一空。
林麥和方卓然聽完就走了。
事情絕對不會像這個大漢說的那樣,他一片好心卻得到了惡報。
那個大漢不像是淳樸的鄉下人,這年頭,淳樸的鄉下人誰敢闖廣州?
既然不是淳樸的鄉下人,就不可能輕易做好事。
會做好事,八成是對方利誘他。
所以出門在外,切不可有貪念。
兩人六點不到離開國營旅館,天還沒怎麼亮。
一路風風火火趕到服裝批發市場也就六點半,天雖然亮了,卻帶着幾分太陽尚未升起時的陰暗。
服裝批發市場已經開門營業了,人多得摩肩接踵,走都走不動。
方卓然始終緊緊牽着林麥,一刻都不敢分心。
一直有人在擠林麥,特别是有兩個男的,不着痕迹地在她身邊擠來擠去。
林麥知道他們兩個是小偷。
她把錢藏在文胸裡,他們不容易偷去,但不表示就真的偷不去,她心裡有些緊張。
好在方卓然發現了不對勁,直接把她摟到了懷裡包裹起來,任何人都無法再碰到她。
那兩個男人隻得恨恨停下腳步,搜尋下一個目标。
林麥在來之前就明确自己要進什麼服裝。
這世上隻有三類人的錢好賺,女人,小孩和吃貨的錢,其他人的錢都不好賺。
所以林麥隻盯着女裝批發門市部看,但是并不忙着進去買。
初來乍到,她什麼都不了解,得先豎着耳朵聽聽買家和賣家是怎麼讨價還價,了解一下行情先。
可是她很快就發現,賣家隻開價,并不跟任何買家還價。
買家付錢也是鬼鬼祟祟的,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似的。
經過仔細觀察,林麥才發現,買賣雙方不是不讨價還價,而是很隐蔽地讨價還價。
一切都用手勢進行,活脫脫搞得好像地下工作者在接頭似的。
不過這種方式不錯,旁邊的人不容易知道賣家什麼價賣給這個買家的。
賣家遇上會還價的,就便宜賣人家,遇上不會還價的,宰一個是一個。
這方法學到了。
林麥觀察了一陣子,大緻能夠看懂那些手語。
也知道了一些行情。
一件料子不錯的蝙蝠衫最低拿貨價要六元,面料差一點的五元都能夠拿到。
林麥清楚地記得,在江城黑市上一件面料普通的蝙蝠衫開價十八,即便讨價還價最多隻能還兩塊錢下來。
五六元的進價,最後十五六元賣出去,完全暴利。
難怪那次上她家小吃店吃大排檔的那幾個倒爺說,來廣州倒一次貨能掙幾千上萬!
自己這次如果進三百件服裝回江城倒賣,一次也能夠掙兩三千。
一個月隻用倒騰三四次服裝,就能籌到一萬塊錢買房錢。
差不多摸清了女裝的價格,林麥這才開始下手拿貨。
她前世雖然是做餐飲生意的,可是對時尚敏感,穿搭方面既有靈性又有悟性。
再加上是重生的,有前世的經曆,就更知道這個年代什麼服裝好賣了。
這個年代港台劇盛行,特别是港星,最受内陸大衆的追捧,所以林麥所拿的服裝傾斜港台風。
蝙蝠衫、喇叭褲、牛仔褲每樣拿了五十件,色彩豔麗的連衣裙,短裙,襯衫共拿了兩百件,帶來的幾千塊錢就花得所剩無幾了。
因為錢全都藏在文胸裡,每次拿錢出來,林麥都是轉身面對着方卓然,躲在他的懷裡,把手伸進文胸裡拿錢。
雖然有些尴尬,但他是她男朋友,在他面前丢臉沒關系,但是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走光。
有個小拉車就是方便,把服裝全都捆在小拉車上,方卓然在前面拉着小拉車,林麥在後面推。
其實她推不推方卓然都拉得動,她推的目的主要是防止有人從後面偷貨。
這個年代的歹徒膽大包天,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就敢偷貨。
旁邊的人看見了也不會吭聲,誰也不願為了别人的利益而引火上身。
兩人走出批發市場,全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種又活過來的輕松感,剛才在批發市場差點擠成了肉餅。
方卓然來廣州參加學術研讨會,主辦方給他安排了招待所的貴賓房。
昨天因為下車太晚,再加上今天早上要陪着林麥打貨,所以就沒有連夜趕到招待所去住。
現在打好貨了,方卓然就要去招待所住。
雖然林麥和他隻是戀人關系,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去住招待所,但是可以把這些貨物放在他在招待所的貴賓房裡。
東西放在那裡百分之百安全。
林麥跟着他去了招待所,将貨物全都卸在房間裡,然後拖着空拉車返回了昨晚他們住的那家小型國營旅社。
早上為了打貨,林麥把菜幹從小拉車上全都卸了下來,還放在那家國營旅館裡。
雖然那些菜幹有五十斤,保守估計能賣個四五十塊錢,但是小偷搶匪和騙子是看不上的,扔在旅館裡也沒事。
可是讓林麥大跌眼鏡的是,她以為不值錢的菜幹沒人偷,卻發現少了好幾把。
為了這些菜幹拿到廣州方便賣,林麥在家裡就把這些菜幹按照半斤一把捆紮了起來。
一共一百把菜幹,現在隻剩下九十六把了。
林麥把剩下的菜幹全都捆在小拉車上離開了房間。
路過前台時,她有意跟兩個前台服務員提起她不見了四把菜幹。
一個前台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低着頭回避她的目光。
另一個前台翻着白眼道:“自己的财物自己保管,我們隻負責提供住宿,其他一律不管。
”
林麥隻想從她們的态度來确認菜幹被偷和她們有沒有關系。
很明顯,和她們有關系,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她們偷走的。
這家旅館以後不能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