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騎兵決戰(下)
面對氣勢洶洶,決心一緻,讓人感覺渾然一體的騎兵沖過來,即使是兀裡烈也難免要做出避其鋒芒的決策。
戰場上時機瞬息萬變,留給一個指揮官決策的時間窗口非常短。
兀裡烈判斷己方沒有和對方硬碰硬的資格,就下意識地決定拖一下,想要拖延到戰局發生變化。
一方跑一方追,在草原的戰鬥中實在常見,連續追逐幾天幾夜的都有。
大家比拼耐力意志力,看看最後誰的馬更出色,誰會先堅持不住。
兀裡烈認定了這裡依舊是北原的天下,他哪怕真的被一直追趕幾天幾夜,隻要他碰到了北原的部落,亮出身份就一定能獲得支援。
相反周宇隻能使一使偷襲、突襲的招數,真的讓兀裡烈一路逃到不論哪一家的境内,他都能獲得軍事援助,最終脫困。
可下意識的決定不代表這個決定就是正确的。
或者說他的決定太急促了,以至于他忽略了重要的一點――雙方的體力差距。
兀裡烈忽略這一點是覺得對方肯定也是長途趕路過來的,大家在這方面應該不會有明顯差距。
但事實上他根本想象不到,這支延壽教的軍隊休息了三個多小時,提前吃了飯喝了水喂了馬,然後才奔跑了十幾分鐘沖入兀裡烈的北原騎兵行軍隊列裡。
而他們則是趕路了快一整個白天,喝水吃飯都是在馬上啃幹糧。
之前兩天馬匹餓得看見青草走不動道,一晚上能把附近的草都啃幹淨,現在趕路一整天正是接近疲憊的臨界點。
如果他們壯起膽子來和延壽教拼命,可能還能用最後的體力拼一把然後再敗。
但最少他們能掩護兀裡烈逃走,讓周宇失去這場戰役最大的戰利品。
但兀裡烈做出的選擇是盡量保全力量。
他所謂的邊打邊撤是針對非騎射騎兵和步兵,單方面用遠程射擊來欺負對方的。
現在他們其實是被追着射,回頭反擊隻能憑感覺亂射一通,誰敢真的挺起身體仔細瞄準,不怕人家早就瞄着你,幾支箭一起射過來取你性命麼。
被延壽教騎兵更多的數量,更快的馬力追逐,北原騎兵隻能低頭趴在馬背上,期盼自己不會被射中,或者不被射中要害。
盡管如此,他們依舊慘叫聲連連,不斷有人從馬上栽倒,然後在後面湧來的騎兵的踩踏中完全丢了性命。
兀裡烈的馬是草原上罕見的駿馬,剛才趕路的時候他騎的是另外一匹,現在剛換上的寶馬體力仍然充沛,輕松沖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聽到慘叫聲兀裡烈不斷往後看,看到了箭雨追逐着自己的軍隊,不斷把人射倒,損失越來越大。
而根本看不到幾個人敢回頭射箭反擊,完全就是埋頭狂奔,祈求好運可以在這樣的追逐射擊中幸存下來。
兀裡烈很快就後悔了撤退保存實力的命令,因為看起來對方的馬匹速度極快,也不知道是馬好還是人家早有準備。
一開始北原騎兵們還能拼命催動戰馬狂奔,但是吃草都沒吃飽的馬匹怎麼和剛喂了飼料還休息過的戰馬比體力、耐力,很快前面逃的騎兵們速度就不由自主地降了下來,被後面的延壽教騎兵趕上,不斷近距離射殺。
兀裡烈沒覺得自己怎麼催促戰馬就輕松拉開了和自己軍隊的距離,可見他們現在跑的有多慢。
北原騎兵們的反擊零零散散,他們憑借着騎術趴在馬上開弓往後射,雖然也能射中人,可是這樣射擊的精準度本來就低,比起他們中箭的概率簡直差的太遠。
周宇指揮三萬騎兵展開,兩翼擴大,用更快的馬速在行進中對他們進行兩側的包圍,從兩側對他們進行騎射,制造更多殺傷。
北原騎兵在此時發揮出了他們精銳的本色,他們雖然在逃命,但卻沒有投降,而是在做困獸猶鬥的掙紮。
雖然快速地遭受損失,他們依舊勉強進行着反擊,也确實射到了一些延壽教騎兵。
如果延壽教的騎兵們是無甲騎兵,他們的戰果可能還會大一些。
他們的箭射到皮甲上的話,這種距離能夠破皮甲,卻沒辦法射入身體很深,能造成一些輕傷,給延壽教的騎兵們放放血就不錯了。
而他們自己,因為被突襲沒時間穿甲,而且還是被金屬箭頭的箭矢射入身體,一箭就能讓人失去戰鬥力,如果因此落馬的話更是幾乎沒救。
被截斷的兩萬騎兵每時每刻都在遭受損失,數量不斷下降。
随着延壽教的騎兵從兩翼追上來放箭,他們的數量更是下降得厲害,外圍被箭雨削去了一層又一層,有些馬匹被箭射到腿上,忽然就馬失前蹄摔倒,連帶着它的主人一起栽到地上,然後絆倒了其他猝不及防的騎兵,一起摔倒,滾成一團,摔得頭破血流,腦震蕩暈暈乎乎根本起不了身。
他們說不定還是幸運的,那些直接被射死的騎兵連個動靜都發不出來,他們摔出馬外的時候,他們的戰馬仍然在不停地奔跑,根本不會停下來。
反而因為背上的重量消失了,它們跑的更快。
兀裡烈看得眼睛都紅了,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是栽了。
周宇有備而來,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等到自己逃出去之後反攻回來抓住他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拷問拷問他到底是怎樣做到在行軍半路把自己截住的。
兀裡烈最後看了眼這群數量正在向一萬縮小,被壓縮得越來越密的部隊,再看了眼遠處已經看不見的被截斷的自己的另一半騎兵,咬牙喊道:
“我們走!
”
兀裡烈剩下的貼身近衛們明白他們現在到了逃命的時候了,很顯然這場仗是打不過了,沒有了任何翻盤的機會。
現在就算他們回頭,兀裡烈親自帶人作戰也不可能赢,這裡的局部戰場雙方的數量差距已經拉得太大。
回頭作戰就是自己往火坑裡跳。
于是他們和兀裡烈一起加速逃跑。
他們的馬匹更出色,體力也更好,此時一加速,迅速和這些被抛棄的騎兵拉開了距離。
周宇一直在後面跟着,持續關注兀裡烈的動向。
他知道兀裡烈在最前面逃着,對方插翅難飛,但并不準備立刻沖上去逮住他,畢竟他是北原皇帝,如果真的追的太急,這些士兵是有可能爆發起來死戰的,那樣的話延壽教騎兵損失就太大了。
現在見到兀裡烈加速,周宇知道兀裡烈開始抛棄軍隊逃跑,這就是他等的時機。
“一起喊,兀裡烈逃啦!
”
“兀裡烈逃啦~”
“兀裡烈逃走啦――”
很快越來越多的延壽教騎兵喊起了兀裡烈逃走的話,讓被追的北原騎兵們忍不住去看自己的皇帝在哪裡,是不是像敵人說的那樣逃走了。
果不其然,兀裡烈已經讓人丢下了旗幟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所在,埋頭跑出去很遠了,隻能看到他和他近衛騎兵們模糊的背影。
被主将抛棄,凝聚在這支北原騎兵胸口的最後一股氣也散了。
他們被三面圍着射,現在還能活下來的大多數人都是靠着沒有被射中的運氣。
凡是敢動手反擊的都是死的最快的,延壽教騎兵當然拿這些膽子大的當靶子先射死再說,剩下不敢反擊的反而活得久了一點。
有人跑不動了,有人受傷了,而且騎兵中的将領和軍官總有知道這一趟原本是來抓鮮于家人質去交換已經淪陷的古爾車城裡的皇家人質的,兀裡烈一逃他們忽然就想明白了。
北原似乎出了大問題,首都丢了,這一仗兀裡烈皇帝又敗了的話,和興漢交戰的前線就必須抽兵回來解決這支敵人。
就算從前線派兵回來努力打赢了,之前幾年努力的一切又會回到原點。
興漢就算沒有趁機反攻,他們原本堅持不下的堡壘肯定會得到修繕和大量補給。
今後要再圍困他們,把他們圍困到餓肚子,隻怕又要兩年時間。
因此隊伍裡有北原将領忽然就喊出了投降。
許多士兵也跟着丢下了武器放慢了馬速,直截了當地準備當俘虜。
射不過逃不掉,還要逃那不是等着别人射殺自己?
真的到了這種絕望境地,他們還不如省點力氣,讓自己已經跑到腿軟的馬也能歇一歇,不至于跑到最後自己腿軟,一頭栽倒就倒地死了。
就連周宇也沒想到兀裡烈逃了的喊話加上兀裡烈真的逃了結合起來的效果這麼好,原本還有反擊的北原騎兵開始陸續投降。
周宇當然不會停下,率領自己的親衛騎兵開始加速,朝兀裡烈逃走的方向追去。
兀裡烈的馬并不差,如果他們這樣追的話,追一天都可能追不上。
但周宇可不會乖乖地在後面傻追。
兀裡烈也聽到了身後敵軍喊的“兀裡烈逃啦”的聲音,臉色很難看,但他知道自己隻要能留住性命,肯定還有翻轉的機會。
當年他征戰草原的時候也遇到過戰敗的絕境,但他并沒有放棄而是逃了出去,最終成功成就了霸業,成為了北原皇帝。
所以他不缺決心和韌性。
怎奈何忽然天空中傳來幾聲尖銳的聲音,兀裡烈隻覺得似乎是什麼尖銳的金屬碰撞拉扯時發出來的聲音,聽得他的牙齒都發酸。
人尚且如此,聽力敏銳且敏感的馬匹更是忽然一個踉跄,甩着頭忽然變得暴躁起來。
兀裡烈隻覺得身體一陣颠簸,知道馬匹不舒服,立刻伸手撫摸它的脖子安慰它。
他以為是天上要打雷,隻是這雷聲怪怪的而已,驚了馬。
可是尖銳的聲音并沒有像打雷那樣轟隆一下過去,然後再緩慢地等待下一聲。
它響過之後再響,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頻繁。
兀裡烈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仍然痛苦地嚎叫了出聲。
他的近衛騎兵也是如此,大家表情都很難受。
他們在難受的時候,沒有感覺到馬匹的速度已經放緩甚至停了下來。
随着這種聲音越來越多,馬匹開始暴躁,它們覺得是自己身上的人在制造這種讓它們極為難受的聲音,它們開始跳躍,想要把身上的人掀下馬來逃離這種聲音。
也就是胡人了,他們的騎術足夠好,讓他們的身體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這才沒被甩下馬。
可是馬匹已經不跑了,直接就在原地撲騰,他們不得不像馴烈馬一樣在馬身上控制身體。
周宇指揮無人機對兀裡烈他們釋放音波攻擊的時候同時在他們的範圍外進行了主動降噪處理,對沖了這些音波,讓這些聲音沒有傳出去幾十米就消失了。
所以沒人知道為什麼兀裡烈他們的馬突然失控了,在原地發飙。
但周宇對于這個逮住兀裡烈的機會怎麼可能放過。
“追!
活捉兀裡烈!
”
沒人會放過活捉一位皇帝的機會,所有聽到周宇命令的每一個人都腎上腺素爆發,瘋狂催動馬匹,想要趕到兀裡烈的身邊,做抓住他的那個人。
“活捉兀裡烈!
活捉兀裡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