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逍遙閣後,男人與女孩兒乘坐的車子直直的駛進最裡面的一側。
那裡有棟雅緻玉立的小樓,小樓裡的任何一個出入口都有平緩的過渡帶,顯然是為輪椅通過專門設計的,所有的門也都沒有門檻。
司機離開後,女孩兒從車上跳了下來,朝男人露出純澈的笑容,“二哥,我抱你下來。
”
“叫爸。
”男人笑道。
“不,你不是!
”
“我這是生了個多不孝的孩子啊。
”男人狀似抱怨的說道,扶着車座的扶手慢慢的起身。
女孩兒見狀從後備箱拿輪椅下來。
男人走下車,坐到輪椅上,氣息已經有些亂了。
男人無奈道:“真殘廢了。
”
“你不是!
”女孩兒生氣地說道,打了下他的手。
男人握着她冰涼的小手,“大熱天的,你的手怎麼還這麼冷?
”
女孩兒收回了手,一聲不哼地推着他進屋。
男人也沒再說這事兒,微偏着頭,任女孩兒推他進小樓。
其實他的輪椅是當今研發從來最便捷的一款輪椅,十分便利,基本正常人能做的事他都能做到。
但她總是習慣用手推着他的輪椅。
女孩兒絲毫沒有把目光放在看起來很不錯的小樓裡,她的眼裡隻有腳下的路和輪椅上的男人。
進入小樓之後,男人才将他的帽子和墨鏡拿了下來。
那張臉,赫然是霍予沉的臉。
擡眸,輕笑,眼睛的神韻與之前均無二緻。
霍予沉打量着這棟一看就造價不菲的小樓,“小玉玉,你說建這棟小樓的人是不是腦子裡有坑?
給個殘疾人士整這麼好的房子,不是暴殄天物嗎?
”
女孩兒不理他,既氣他說自己的殘疾人,又氣他總是拿她的名字開玩笑。
她的名字是他起的,叫霍盈玉。
跟着他的姓,又帶着葉盈風的名字,最後那一個字才是獨屬于她的。
他很少叫她全名,總是小玉玉小玉玉的叫着,經常把她氣得臉和眼睛都圓鼓鼓的。
但他還是舍不得對他生氣。
因為他身上有種很溫暖,讓人很願意去靠近的東西,就算他故意逗她,經常說他是她爸爸,她也隻覺得一陣溫暖。
那是她活這麼大,沒有感受過的。
她從有記憶以來就在墓地裡,跟盈風姐姐一起生活。
霍予沉是她親近的第二個人。
霍盈玉把霍予沉推到最大的一個房間裡,房間收拾得非常整齊,纖塵不染的。
被褥的罩面都是細膩的絲綢,霍盈玉撲到被面上用臉頰輕輕蹭着冰涼、絲滑的罩面。
霍予沉見她那難得的孩子氣,嘴角勾起寵溺的笑容,笑道:“你慢慢玩兒,我去洗漱。
”
霍盈玉坐床上坐了起來,“我幫你。
”
“霍盈玉,不是我說你,你都是14歲的大姑娘了,能不能知道一點男女有别?
”
霍盈玉委屈的撇了撇嘴,扭頭不去理他。
霍予沉操控着輪椅進了浴室,浴室的陳設也是非常便攜的,到處都沒有棱角。
堅硬的地方都細心的裹了軟墊,避免不小心跌倒。
霍予沉扶着輪椅緩慢地站了起來。
他能恢複到現在的程度,主治醫生都說是醫學界上的奇迹。
他能短時間的行走,姿勢也不會太怪異,但對身體的負荷太大。
因此,除非必要他很少會站起來走動,免得一個不小心對身體造成二次損傷。
霍予沉洗漱完之後,霍盈玉已經趴在床邊睡着了。
長長的頭發批散在她的臉頰上,将她的臉映襯得愈發白淨剔透。
霍予沉拿起薄被蓋在她身上,正要抽回手時,被一雙小手握住了。
霍盈玉微惱地看着他,“你不陪我睡?
”
“陪。
你睡你的,我看會書。
”
霍盈玉這才安心的松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手卻還握着霍予沉的手,并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霍予沉也習慣了她的小動作,任她握着他的手,單手撥弄着手機,閱讀手機上面的未讀信息。
霍予沉正看着霍盈玉突然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樓外的方向。
“有人在打量我們。
”霍盈玉近乎無聲的說道,“我不喜歡他們的眼神,很煩人。
”
“沒事,安心睡你的覺。
”
霍盈玉不滿地瞪着他,“不喜歡你了,你為什麼喜歡這麼多人的地方?
氣息亂,還臭。
”
“帶你看看世界嘛。
”
“不想看。
我們回山裡的小屋去,好不好?
那裡隻有我們,姐姐說讓我看着你,我要好好看着你。
”
“姐姐沒說讓你聽話?
”
霍盈玉搖了搖頭,“沒說。
”
霍予沉摸着她柔軟的發絲,說道:“你盈風姐姐的意思是讓你好好代她看看這個世界,她想看的人、看的事還有很多,可她沒有機會看了。
你用你的眼睛幫她看看。
”
霍盈玉眨了眨眼睛,“姐姐沒有這麼說過。
”
“你得用腦子想啊。
腦子長着是專門拿來長頭發的嗎?
”
“不是。
”
“那就好好想想你盈風姐姐的話。
”
“哦。
”霍盈玉低應了一聲。
霍予沉見她眼底的青黑,知道她因為這次的出行緊張了好幾天。
出來之後,她也根本沒有好好休息,整個人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時刻準備炸毛和警惕。
霍予沉拍了拍她的腦袋,“睡吧,别理那些人。
”
“嗯嗯。
”霍盈玉重新閉上眼睛,依舊握着他的手上。
霍予沉的另一隻手放下手機,輕輕安撫着她的眉心。
霍盈玉咕哝一聲,漸漸真的睡着了。
霍予沉垂眸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臉兒,思緒不由得飛了遠了。
再次踏上這座熟悉的城市,他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頭一次回到殷城不是直接回大宅或别墅,而來住進了逍遙閣。
那種在病床上養傷時還能壓抑住的思念想潮水一般極速湧來。
從他醒來的半年時間裡,他已經通過某些細節把他還活着的信息發送出去了,家裡人應該已經直到他還活着的消息。
他遲遲沒有告訴悅悅他還活着。
她的人生很辛苦,撫養兩個孩子,管理兩家公司,不能再讓她擔心一個重傷難愈的丈夫。
他甯願她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的死活也許是對她最好的。
而不是讓她陪他養病,替他擔心。
霍予沉如此想着,卻依舊心神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