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非悅接觸到莫殷雪的眼睛,心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眼淚無法自控地移了下來,“媽,對不起,是我對不起您和霍家……”
“傻孩子,沒有什麼對不起的。
”
褚非悅聞言非但沒有心裡好受一點,反而越發的難受。
她掙紮着從病床上下來,跪在莫殷雪的腳邊。
此時,病房的門正好被推開。
霍威橙、霍予非和戰妃站在門口。
褚非悅轉頭看向他們,千言萬語隻剩下一句對不起。
霍威橙看了褚非悅半晌,才轉開了視線。
戰妃這才上前扶起褚非悅。
霍威橙坐到了病房内的沙發裡,莫殷雪也坐到了他旁邊。
霍威橙說道:“在沒有看到予沉的屍身之前,他就還活着。
他沒有死,記住了嗎?
”
褚非悅哽咽的點頭。
霍家的其他人也都靜默不語。
那樣劇烈的爆炸,就算是神仙也很難有生還的希望。
然而,霍予沉在他們心裡不一樣。
他是創造過很多奇迹和不可能的人,他們不願意相信那樣鮮活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他們縱容、保護周全、讓他按着本來的性子自由發展,他是霍家最鮮活的人。
誰曾料想他居然已這麼濃墨重彩的方式在他們心裡留下如此深刻又絕望的一筆。
霍威橙和霍予非在病房裡待了十分鐘後就離開了,莫殷雪和戰妃留了下來。
她們隻是陪褚非悅坐着,也不說什麼話。
語言是世界上最豐富也最蒼白的表述方式,适合在心情愉快的時候錦上添花。
真正傷到心底的時候,沒有什麼比沉默的陪伴最重要。
褚非悅在兩人的陪伴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慢慢地入睡。
實則,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根本沒有睡眠的條件。
然而,這個時候她不能讓一個剛失去兒子的傷心母親來安慰她。
那樣對莫殷雪而言是件殘忍的事。
誰的傷心都不比她少,她怎麼能那麼做?
褚非悅就這麼在腦海中一片空白中慢慢入睡,居然也真的睡着了。
……
葉家。
管家拿了一封信進入書房。
信封上隻有“葉風信親啟”幾個字。
管家恭聲道:“大少爺,有您的一封信。
”
葉風信淡淡的應了一聲,擡眼看到信封上的字後,目光猛地一凝,冷聲道:“你出去吧。
”
“是。
”
葉風信手微抖地拆開那封老式的信封,拿出裡面的信紙。
字迹是娟秀中透着嚴謹的規範,幾乎不像是女子的字。
“敬愛的大哥:
您好,多年不見,願您已經走出祖輩的詛咒,有了新的生活。
這些年,您也還是能感覺到我的存在的吧。
我很抱歉沒有再次出現在您面前。
我重新活過來之後,我便隻想毀了那個地方。
而您顯然不是這麼想。
所以,我幫您做了決定。
我會跟着那個詛咒一起毀滅,從今往後,您就能沒有包袱的活下去了。
請您原諒我的自私,這是我蟄伏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幾年唯一的目的。
大哥敬上!
盈風絕筆”
葉風信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那封信,那些字都映入了眼簾,卻理解不了上面的意思。
葉風信像欣賞稀世珍寶那般看着那張紙,一向銳利的眼睛變得柔和,随之而來的難以自控的憤怒,之後又變成了絕望。
活了四十年,他一直缺少喜怒悲歡。
這一刻,似乎把四十年的情緒波動都經曆了個遍。
葉風信按住了心跳失速的胸口,啞聲說道:“盈風,你怎麼這麼傻?
”
葉風信都覺得有一口心頭血泛上了喉頭,差點嘔了出來。
他從感覺到盈風還活着的時候,他就開始為她的回歸正常生活做準備,想方設法把陸微言整成她的樣子。
沒想到,她卻一路往死路上走。
她就一心要幫他把他肩上的擔子卸下去。
她用了一種無可逆轉的方式把所有東西炸成了一把灰,把她的血和命都留在了那裡,成了葉家對那個罪孽的深坑最後的祭奠。
葉風信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麼心情,他這輩子唯一放在心上的兩個女人就是盈風和風羽,她們是他心口最深的印迹。
他曾經失去過盈風,後來又隐約知道她還活着。
那時候,他有種強烈的失而複得的感覺。
然而,她卻又親手結束了他的希望。
如她的人一樣,有禮而冷漠。
正在葉風信被心裡那陣從所未有的心悸刺得無法言喻時,書房的門被輕輕的敲響了。
力道不重,卻是小心翼翼的。
不用去看,就知道是那人會是誰。
葉風信任憑着敲門聲響起,卻沒有出聲或起身開門。
他定定地看着手中的信紙,一動也不動,任由着黑暗将他給籠罩了。
葉風羽又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得到回應。
轉而下樓去找管家。
葉風羽問道:“管家,家裡和公司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
“公司沒事,大少爺隻是想一個人獨處一會兒。
您别擔心。
”
“他就算是想獨處也會告訴我,不會一聲不吭的把自己鎖在書房裡。
”
“小姐,大少爺最近經常一個人獨處,不讓人打擾,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等大少爺的心情好一些,您再去問問他。
”
葉風羽聞言臉色變得很難看,問道:“他已經這樣持續一段時間了?
”
“是。
”
“你下去休息吧,我陪陪大哥。
”
“好的,您有什麼事及時叫我。
”
葉風羽點點頭,在管家離開大宅後,看了一眼樓上緊閉的書房門,轉身進了廚房。
葉風羽經過幾年的國外生活,很多事都能做。
因為有了幾年無法回家的經曆,大哥和盈風的很多細節就更加鮮活,很多以前她忽略的事都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大哥和盈風很像,他們都是那種冷靜到像是沒有感情的人,可他們都會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她因為有他們的刻意保護,形成了現在這樣的性格。
葉風羽一邊想一邊打火,在小鍋裡加了牛奶和一勺糖,熱好之後,倒進杯子裡。
從冰箱裡拿了個雞蛋,加了面粉和碎肉沫,混合好之後,攤成了個軟餅。
爾後,盛盤,跟熱牛奶一起端上去。
葉風羽這次沒有再敲門,而是把托盤放到門的一側,便坐到地毯上。
看着托盤上簡單的東西,葉風羽才發覺她原來沒有真正為大哥或盈風做過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在任由着她胡來,一味的縱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