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予沉則讓司機把兩個小家夥送到私人機場。
褚韻峰那邊也是由司機送過來。
集合之後,便登機了。
飛機起飛之後,禇非悅才恍然想起,霍董兩次都用私人飛機都是去慈城。
平時他們幾乎不會使用私人飛機,連家裡爺爺奶奶出行也是乘坐航空公司的飛機。
這跟霍家的低調有關,他們都各自遵守着。
對她卻沒有刻意要求,隻求把路程縮得最短,能讓她少操一點心。
同時,霍董也有另一個考量。
那就是向何家和何慈頌傳遞一個信息——她在霍家很受寵,别輕易忽視她。
這麼細心的顧及她的方方面面的人隻有他。
禇非悅的心情不像上次那麼掙紮與無措。
她不确定是她的内心變得更強大了,還是冥冥之中已經接受了外公外婆遲早有一天會離開她的事實。
她不隻一次的告訴自己,他們跟她的緣分就是這些,她不應該為此過于傷心。
然而,這些道理并沒有什麼用,絲毫也安慰不了她。
禇非悅把心裡的紛繁思緒壓的下去,悄無聲息的握住了褚韻峰的手,給予無聲的安慰。
褚韻峰拍了拍她的手,反過來安慰她,“人總會有這麼一天,你外公外婆年紀大了,就算這一次撐不過去那也是喜喪,别太難過。
”
“我不難過,您也别自責。
”
褚韻峰長長地歎了口氣,“你是他們的子孫輩,因為我的失職,讓他們中年喪女,還讓你流落在外,平白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他們表面不說什麼,心裡是恨我的。
”
“爸,事情不是這樣的。
您當時也被蒙在鼓裡,那不能怪您。
”
褚韻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沒再說話。
兩個小家夥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登機之後乖乖的坐在座椅上看動畫片,沒有像往常一樣尖叫、吵鬧。
霍予沉則跟飛行員坐同一排,擔任副飛機師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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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經過幾個小時的飛行,終于安全降落在提前定好的機場上。
機場外,何慈頌已經安排了司機和車子接他們。
衆人到何家大宅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何慈頌和顧蘊出來迎接他們,領着他們進去。
霍予沉提着禮品,禇非悅和褚韻峰則各牽着一個小家夥的手進去。
何尊和宋子非的房間裡彌漫着一股藥味。
那味道說不上刺鼻,但也不好聞。
睿睿和安安抹了抹鼻子,強忍着沒抱怨出來。
褚韻峰快步走到二老的病床前。
兩位老人比他上一次見他們時瘦了一圈,臉色也極差,喾着死氣。
褚韻峰眼眶一熱,握住了他們的手,喊道:“爸、媽,我是韻峰,我來看您二老了。
”
何尊和宋子非緩緩的睜開眼睛。
何尊虛弱地問道:“這麼大老遠的跑過來了?
”
“昨天下了大雪,我和悅悅不放心您和媽,特地過來看看。
”
“我們都是老毛病了,不用擔心。
再說了我們也這把年紀了,就算現在走了也沒什麼可惜的,你和悅悅不必挂懷。
”何尊說這句話已經累得直喘了。
那狀态讓人很擔憂。
宋子非則虛弱的在一旁看着他們,目光溫柔,卻不出聲。
褚韻峰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淚,把睿睿和安安帶到病床前,“睿睿、安安也來了,您二老看看,是不是很可愛?
”
何尊和宋子非看到兩個可愛的小家夥,瞬間就打起了精神,掙紮着要坐起來。
何慈頌走過去将兩位老人一一扶了起來。
何尊和宋子非靠在床頭,目光溫柔愛憐地看着睿睿和安安。
睿睿、安安睜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兩位老人,小臉兒上的神情繃得緊緊的,沒有半點松懈。
宋子非的精神相對何尊而言差了一些,但還是勉強自己擠出了一個笑容,氣若遊絲地說道:“兩個小家夥都長這麼大了,長得真快。
”
褚非悅摸着兩個小家夥的腦袋,說道:“睿睿、安安,叫太姥爺、太姥姥好。
”
“太姥爺、太姥姥好。
”兩個小家夥異口同聲道。
何尊和宋子非眼眶泛紅地看應了一聲。
兩人的臉上浮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放松,仿佛将一個重擔卸下了。
他們的女兒當年要是順利的活了下來,他們的女兒和女婿也會偶爾帶一對雙胞胎回家探望他們。
爾後,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聊天、談工作上的事情,像其他家庭那般享受着難得的天倫之樂。
但他們沒有這麼幸運。
他們的女兒早早的離他們而去。
他們什麼事都看開了,唯獨對他們女兒的離世難以接受,時不時的就會拿出來傷害他們自己。
如今,生命即将走到盡頭,他們仍舊沒有放過他們自己。
在看到兩個小家夥時,他們心裡的那股積郁才如風吹散烏雲,留下了萬裡長空,澄澈而湛藍。
何尊和宋子非吃力的手摸了摸睿睿和安安,他們的手并沒什麼力氣,放到他們的小肩膀上就已經要脫力了。
睿睿和安安連忙用小手包裹住他們的手。
小而稚嫩的小手握着經曆風霜、枯稿的大手。
孩童與老者的手交握着,形成一幅讓人動容又心酸的畫面。
一方的人生才剛開始,一方的生命便要走到盡頭。
生命如此的快,快到讓人猝不及防,還沒有走過自己的一段心路曆程,已經有人無法承受歲月的磨砺要永遠的離去。
何其殘忍,又何等的督促人們珍惜眼前人,珍惜難得的光陰。
人生和時光最殘忍的便是那些人一旦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一生的相遇,便隻是幾十年的相處。
珍惜也罷,不珍惜也罷,都隻有短短幾十年。
任爾等糾結、哭嚎,都不作數。
命數的風一吹,什麼都散了。
褚非悅看着兩雙一大一小的交握的手,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洶湧的奪眶而出。
她哽咽道:“外公、外婆,對不起。
”
她不該因為她心裡的疏離而常常忽略他們,隻是在每周末例行公事般的跟他們打電話、聊聊天。
她忘了他們是她媽媽未盡的義務,她媽媽沒有能贍養他們便早早去了。
她卻不願代她媽媽孝心二老。
她甯願把大量的時間浪費在鑽牛角尖上,也不甯願買張機票來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