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頭似笑非笑看了我一陣,忽地俏皮眨眼:“帥哥,好久不見。
”
“也不是很久。
”我忍不住感慨,心中又有些替她淒涼,“知道你還好,就行。
”
我不是因為孫祿和她虛以為蛇,而是每次看到波波頭,真會惋惜一些事,和痛恨一些事。
對於波波頭而言,我可以說是教她開車的‘教練’。
在有限的生命中,她和我接觸不長,隻是陪我走過了短短一段時間,卻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可以說,是我替她翻的案,將謀害她,和間接害死她奶奶的禽獸繩之於法。
然而,那時她已經被奪去了最為寶貴的生命。
我,無力回天。
“啊?
韋偉?
波波頭?
!
”孫祿張口結舌。
但很快,看向波波頭的眼神中就透露出了沉痛。
他轉向我,抹了抹眼角,低聲說:“禍禍,我想罵街。
”
“街礙你事了?
”
“哥,別難受了。
”波波頭竟是安慰起我來,“其實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經歷,或許有的人,有那麽一點兒慘,就比如我……可能遇到帥哥你,遇到那……高隊,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
我隻能是微微點頭。
波波頭也點了點頭,一甩劉海,擡高了聲調:“生時作惡多端,死後不知悔改,得遇良人超度,為魙仍無善念。
既如此,那就去到該去的地方,拔舌酷刑若能令你倆迷途知返,那麽,三百年後,畜生道或許還有你們的名額。
”
說話間,她擡起一隻手,對著堂屋正門,微微一轉手腕,做了個抓握的動作。
話音才一落,就見房中先後飄浮出兩個一絲不掛,身體弓似蝦米的魙。
兩個猥骨子被波波頭輕易收服,我長出一口氣,但隨即心又提了起來。
我本能地拉了孫屠子一把,自己擋在他和波波頭之間。
波波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小白牙:“你做事也太小心了。
既然置辦了新宅院,那怎麽也得暖房七天啊。
按規矩辦事,我也沒權力現在就帶他走呵。
”
我緊了緊眉毛,直說道:“我不想騙你,以你現在的身份,也騙不了你。
這裡……還不是屠子的私產。
”
波波頭斜睨向我,笑得更加調皮:“我知道啊,可作為戶主,你想把這裡送給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
“什麽意思?
”孫祿忍不住問,指指我,“他是戶主?
”
波波頭橫了他一眼,翹-起大拇指向身後比劃了一下,眯著眼笑著對我說:
“勞駕您親自出去瞜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你就該明白,我為什麽非用驚魂鑼把他逼回到這兒了。
”
我一頭霧水,想弄清狀況,隻好出門。
左右觀望,沒見有異常。
“你回頭啊,回頭看看後邊。
”波波頭提醒。
我轉過身,隻一擡眼,立刻就呆住了。
這‘廢宅’,原本是大土豪封萬三給他兒子準備的,城河街陵園雖然很平民,但架不住封萬三肯花錢。
三塊墓地合為一塊不說,封萬三絕對還請人規劃改造過。
所以,這陰宅不但大,而且格局還很‘氣派’。
最首當其衝的,就是院門的兩旁,各有一塊兩尺寬,兩米來高的漢白玉寬幅門框。
那原本僅僅隻是‘門框’,上面是平面。
然而,此時再看,兩塊漢白玉上,竟各自多出了一副像是巨獸利爪撓出的印記!
乍看觸目驚心,再看細思極恐。
將近一尺厚度的玉牆,竟都快被撓穿了……
波波頭在院裡喊道:“大帥哥,徐老闆,給你看門的睚眥大人,肯跟著你走這一遭已經是破天荒了。
你該不會還指望它替你對付骨黽這樣的汙濁蠢物吧?
這宅子雖然說是沒了主兒,可沒有‘房本兒’,誰住都不名正言順啊。
睚眥大人懶得管那些細碎的事,隻貴足一擡,就把這宅子給您佔下了。
哈哈,如果你回去以後,要找姓封的過戶過來呢,也不是不可以。
可就算不過戶,就算他想把自己個親戚埋在這兒,他親戚也沒這麽大福分。
你就想吧,整天被睚眥大人在河對岸斜眼咧著,他還不得連帶著全家倒血黴啊?
”
我略一細想,本來想向波波頭抱拳,但還是決定換一種方式感謝她。
於是乎,就有了接下來,我將她熊抱進懷裡,狠勁原地轉了三圈的場面。
將她放下後,我對她說:“有些事咱們心照,我急著帶你孫哥回去,今天就不多跟你說啥了。
”
她一把拉住我,搖頭道:“敘舊可以再找時間,但現在你們還不能回去。
”
不等我再說,她就拉著我進了正屋。
我本來沒再留心正屋狀況,可進來之後,卻發現屋子裡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乾乾淨淨整潔如新,而且當門桌子上,竟還多了一整桌奇怪的酒席。
奇怪,自然是不尋常的。
這是一桌酒席,可非但不讓人垂涎,反倒讓人覺得惡心無比。
整桌子都是肉。
就沒一點綠色。
如果換了旁人,或許還沒什麽。
偏偏我和孫祿,都是法醫。
以我倆的職業素養,能夠輕易分辨出,這些經過簡單烹飪,卻沒有細切的肉食,原本是屬於什麽物種。
有雞鴨牛羊,有貓有狗……甚至還有老鼠……
全都連皮帶骨。
更可怖的是,最大的盤子裡頭,那一大堆的東西,分明就是一整盤的人-肉拚盤!
孫祿看得直嘬牙花子,回頭小聲問我:“這波波頭是假的吧?
我怎麽覺得她比那猥骨子還嚇人呢?
不光吃貓狗老鼠,還吃人?
”
我也是直反胃,忍不住問波波頭,她到底是怎麽個意思,我相信她不會害人,但此舉緣由,還是明說的好。
波波頭隨手捏起一根肋排,狠勁咬了一口,含糊地說:
“你也知道律法當先,不會真以為,把這套陰宅送給他孫屠子,就能帶他還陽吧?
那也太投機取巧了。
我也不瞞你,這一桌子肉呢,就是之前的骨黽。
那本來就是各種被啃噬的骨頭攢成的,無論人或獸,多為橫死,怨靈不息。
現如今,我把他們(它們)的怨靈怨念做成跗骨陰食,讓孫屠子全都吃下去,吸收了所有的怨念,他心理極度不平衡,也就想死都死不成了。
”
我不禁皺眉:“你說,我就信。
可這不就等同是作邪法嗎?
”
波波頭嗯哼一聲:“你說的沒錯,是邪法。
但卻是以邪治邪,或者說是以邪養邪。
哥,你別忘了,他孫屠子不光背上有著九陰捧月、九個女鬼,還隨身帶著個野豬牙呢。
偏偏那烏鬼,又和那個假冒你媳婦的抖三斤有著宿世的孽緣。
坦白說,我這趟接的任務,壓根就不是抓屠子,而是解決烏鬼和抖三斤之間的冤孽。
旁的也不多說了,說了一時半會兒您也聽不明白。
你就聽我的,讓他把這一桌子肉全吃了。
這個事兒辦了,對他沒損傷不說,而且絕對還有天大的好處呢。
”
我和波波頭對視片刻,問:“真能保他的命嗎?
”
波波頭放下啃淨的骨頭,正色衝我點頭:“肯定能。
”
我扭臉衝孫祿一擺手:“吃吧。
”
“我……”
孫屠子連著乾咽好幾口唾沫,咬咬牙,向波波頭問道:“有醬油、辣椒油和醋嗎?
”
他指指那大盤子:“別的都還好說,這尼瑪人0肉是白切的……沒有醬料,我真吃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