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光頭雖然自稱是‘大老粗’,但行事粗中有細。
可這一次的突變,實在是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
老式‘人’字形的房頂,本就立足不穩,他受了驚嚇,第一反應,本能的甩脫了手裡的瓦片,腳下卻是一個拌蒜,直接仰面向下方摔去。
傅沛最早察覺危險,第一時間搶救。
他用的本該是最有效的方法,但卻用錯了對象。
他直接用兩隻腳的腳尖勾住房脊,整個人撲倒,朝著閆馮偉抓了過去。
換了任何人,他都能抓到,可他忽略了一點,閆馮偉是光頭佬……
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掌貼著閆馮偉光溜溜的腦門子擦過,指尖在光頭上留下四條血印兒……
“照顧我家阿珍……”
這是閆馮偉最後的呼聲。
然而傅沛並沒有放棄對他的營救,一抓不中,竟單手一撐房簷,整個人翻了個身,跟著向下落去。
從我所在的角度,兩人脫離出我的視線後,便再看不到下方的狀況。
事實上,我也已經預感到了史無前例的危機。
再顧不上其他,自覺以自己的反應能力,也難以再全身而退。
於是乎,索性一咬牙,反其道而行之,愣是從房脊上縱身飛躍而起,朝著那塊被閆光頭揭開的瓦片位置重重落了下去。
我本意是想,憑借自重,將相對脆弱的房頂砸穿。
那樣一來,無論下面的是什麽,我都能在第一時間對其造成相對程度的創擊。
然而,我還沒落到底,身下的房頂瓦片,猛然間就似被一股由內而亡發出的巨大衝擊力,給衝得四分五裂、四下飛散。
我無法止住下落,更無法改變任何行動自保。
而那自下而上的衝力,卻是筆直絕決向上。
右腳前腳掌驀地感受到實物支撐,下一秒鍾,我已經被這物件持續的衝擊頂上了半空。
“尊主!
”
“尊主!
”
“尊主!
”
“兄弟,小心!
護住頭啊!
”
數聲驚呼同時響起,我也在短時間內看清了形勢。
低眼間,從破損的茅樓飛躥出來的,竟然是一個穿著大紅色印花綢緞壽衣,臉上貼了數層黃表紙的“人”!
這“人”身形枯瘦如柴,闊大的紅色壽衣在他身上,就猶如是紙糊一般獵獵而動。
此時此刻,我一腳踩著這怪物的頂門心,還在被衝擊力所迫持續上升。
然而看清對方的模樣,我的心已經著實沉到了谷底。
百鬼譜裡,並沒有對這邪祟的載錄。
可徐碧蟾傳導給我的記憶中,卻有這麽一種凡物難以傷及,連普通三清道士都難對抗的存在。
在徐碧蟾傳給我的訊息中,這東西被稱作——加官進爵!
古往今來,但凡有些志向的男人,沒有不夢想踏入仕途,加官進爵步步高升的。
然而,此加官進爵,卻不是常人所認知的那種。
這“加官進爵”,所指的是——
新死之人,死的不明就裡、死的窩囊、死的冤枉,而偏偏臨死前正逢大喜之事。
大紅加身,為的是大賀大喜。
然而,卻在大喜之時,遭大悲厄運。
死亡方式,更是痛苦至極。
“加官”非是加官進爵,而是古代的酷刑——貼加官。
一層層浸濕的黃紙,貼在活人的臉上。
因為不甘,初始還能用面部動作將黃紙磨破。
可隨著黃紙疊加,受刑之人就會在清醒之下,被活活憋死!
那種痛苦,即便無人體驗訴說,但想來,痛苦的程度,定然是比其它死法更讓人肝膽俱裂的。
正當我心驚膽寒之極時,下方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婁二,此人是何人?
”
“必救之人!
”婁阿蛾的回應幾近和問題同步。
下一秒鍾,就聽那稍顯稚嫩的男子聲音大聲呼喝道:
“右腳屈,左腳前蹬,彎腰,腰椎朝後猛折!
”
我已經近乎失去了本能判斷,聞言立時不分就裡的照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就隻覺右腳掌下踩踏的頂衝力有所衰減。
而那男子的聲音又在此時傳來,隻喊了一個字:“翻!
”
我發誓,絕對沒領會到這一個字中包含的任一丁點含義。
然而,聽到這個字的時候,我側腰的位置,忽然像是被某種淩空而來的實物打中。
也正是因為這一下,導緻我根據現如今保持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右腳猛一用力,左腳向前猛踢出,同時原本前俯的上半身,因為側腰受衝擊地本能條件反射,猛地一下折向後方。
就這麽著,我近乎用體操運動員才能完成的高難動作,在半空中做了一個不那麽完美卻已經強過大多數普通人的後空翻。
身子才一翻正,右腳面忽然又被剛才那種衝擊物射中。
腳背吃痛,本能提膝。
提起,落下,卻是正巧踩踏到了實物。
這一次,我再不用旁人輔助。
隻憑借本能反應,上半截身子竭力向前彎曲。
低眼間已然看清,被我右腳踩踏的,竟是那“加官進爵”的後肩胛。
“想要加官進爵?
你給我下去!
”
我不是馬後炮發飆,不是逞威風,而是極度的驚懼過後,帶來的巨大恐怖衝擊需要發洩。
暫時的平衡,和被嚇到近乎扭曲的心理,導緻我有了下一步的行動。
單腿一屈,加重踏踩重壓的同時,左手如意扳指機璜全部彈出,隻顧沒頭沒腦朝著那“加官進爵”肩後頸後肩際所能夠傷及的部位拚命招呼……
“砰!
”
“加官進爵”終於落地,塵泥髒水飛濺,我再也站立不穩,俯身向前栽去。
一雙大手扶住了我的肩膀,硬是將我架住。
擡臉間,就見閆光頭兩眼充盈淚花花,“深情”地看著我。
“兄弟……你真不是一般人兒啊。
”
聽他半晌憋出這麽一句,我推開他,直起身,腿肚子還止不住打晃。
“加官進爵”仍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再看四周圍,除了閆馮偉、傅沛、婁阿蛾和七姑,居然多出了一人。
定睛細看,這人年紀絕不會超過十七八歲。
一隻手攥著拳頭,像是捏著什麽東西。
另一隻手裡,卻倒提著一把木頭樹丫為支架,皮條捆綁的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