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鬼刹的身份,婁阿蛾也算是人老成精,見多了世面。
可是看到自己懼怕如閻王的尊主、魁星翁,被一堆流氓群毆,眼珠子都快掉到腳面上了。
“說好不打臉的!
”
白衣公子怒了,“你不守信用……啊……”
一句話沒說玩,左邊臉上又多了個鞋印兒。
這一下慘叫,給婁阿蛾提了個醒。
“住手!
”
一句話出口,婁阿蛾人已經衝了上去,隻三招五式,就將一眾地痞打散,繼而拉著狼狽不堪的白衣“魁星翁”一路奔逃到了偏僻的胡同裡。
“魁星翁……你……你沒事吧?
”婁阿蛾疑惑地看著眼前人,怎麽看,他都是尊主轉世的魁星翁,從分別到現在,換身衣服也不稀罕。
可是,以魁星翁的身份和身手,會被打成豬頭也不還手?
白衣“魁星翁”先是靠著牆,扶著膝蓋一陣大喘氣,擡起臉時,半邊已經腫得像是發面過頭了的包子。
卻是笑嘻嘻看著婁阿蛾:“小娘子是外鄉人?
來咱們這兒是走親訪友?
”
婁阿蛾和他對眼看了一陣,心中疑惑更深。
這人不光外表和魁星翁相同,眼神也相似。
雖然帶著嬉笑,但眸子深處,似乎比自己印象中的魁星翁還多了一抹深邃。
稍一思索,婁阿蛾決定用最直接的方式解除疑惑。
她向前挨了一步,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
“魁星南流部。
”
“碧蟾北登天!
”
白衣公子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跟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蜻蜓點水的在婁阿蛾嘴唇上輕輕一吻。
一個雀躍蹦出老遠,哈哈大笑:“小娘子不光漂亮,居然還會對對聯。
好在我徐魁星在此地也是出了名的大才子,這下聯可還工整?哈,不管了不管了,最重要的是能一親芳澤啊,我以後三天都不刷牙了。
”
說罷,又掏出了紫竹刀,把玩間,轉身向外走去,同時卻道:
“人世艱險,人心更險。
小娘子孤身一人,且行且小心啊。
”
看著白衣“魁星翁”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婁阿蛾的好奇心被激發到了極緻。
原本隻是受召而來,準備令名後立時離開南下的婁阿蛾,為了弄清楚這白衣“魁星翁”的怪異舉動是何緣由,居然臨時決定多留了幾天。
很快,她就發現,這個“魁星翁”實在是不著四六的很。
煙花地揮金如土,百花叢中過,卻隻口頭佔便宜。
寶局裡,賭輸了,無注可下,竟然直接掀桌子攪局。
這種賭品,挨揍是免不了的。
這縣城裡的人,似乎也都揍他揍慣了,下手不輕,卻也不至於打殘要命。
每一次,“魁星翁”都會喊出那具標志性的口號:“先說好,不打臉。
”
結果每次都被打得像豬頭一樣……
最終,困擾婁阿蛾的謎題還是解開了。
這一次,是因為白衣哥喝酒喝高了,把銀錢全都撒給了街上的花子們,偏偏就不給酒錢。
跟著利利索索地蹲在地上,抱住腦袋:“先說好,不準打臉……”
“給我打他的臉!
”
隨著一聲冷喝,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過後,一個身披黑色長袍的男子陰沉著臉上到了酒樓二樓。
原本老闆夥計們,已經都在摩拳擦掌,看到此人,明明得了其“打臉”的命令,卻都連連後退,噤若寒蟬。
“魁星翁!
”
“魁星翁!
”
酒樓老闆一臉苦相,上前對著來人作揖:“你這兄弟……他……他欠了太多酒錢了。
”
“欠多少?
”來人冷冷地問。
“欠……欠……其實也沒多少。
”酒樓老闆像是豁出去了,咬牙道:“說白了,就是欠揍!
”
有那愣頭青的夥計隨即大聲附和:“對,錢不是問題,就是想揍他!
”
黑袍人掃了那夥計一眼,又看看酒樓老闆,目光轉到仍蹲在地上的“魁星翁”身上。
“魁星翁”與其對視,訕笑。
黑袍人原本繃著的臉,忽然間也如春風解冬寒一般,綻開了一絲笑容。
他走到白衣公子面前,親手把他拉了起來,湊過鼻子在白衣公子身上聞了聞:“二弟,咱們真是一個娘生的?
”
白衣公子嘿嘿一笑:“過幾天就是清明了,上墳的時候,問問咱老娘?
”
“你要是能把咱娘氣活了,我每個月的餉銀都給你開銷。
”
黑袍人笑著說道。
轉過身的瞬間,卻驟然斂起笑容,神色發狠,順手抓起一張凳子,照著自己頭上“砰”就是一下。
凳子沒碎,他已頭破血流。
丟下凳子,黑袍人解下黑袍,就著頭胡亂擦了擦,隨即又將袍子披上,冷森森環顧四周,開口道:
“他是我徐魁星的弟弟,我肯定,他跟我是一個老娘生的。
他品行不端,惹人厭煩,但,以後誰也不能再動他一個手指頭。
他欠債,你們找我啊。
徐魁星家底薄,但無論他欠多少,我把縣裡的宅子乃至四靈鎮的祖屋賣了,也一定替他還清。
他欠揍,那就揍,不過不是揍他,你們可以來揍我。
我和他不一樣,他怕打臉,我不怕,因為,我不要臉。
”
雖然擦拭過,但傷口的血再度湧出,兩句話的工夫,他又已經成了血葫蘆。
說到最後,他又笑了。
但是,其餘的人,都又再畏縮退後。
夥計當中,一個縮在最角落的清秀小夥,看著二樓中間,一黑一白兩個長相身材完全一樣的男人。
終於解開了這幾天來的困惑。
自己這兩天跟隨觀察的“魁星翁”,實際是這一世尊主的孿生弟弟,真名叫徐碧蟾。
而佇立原地,不怒自威的這位黑袍人,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當世的——魁星翁。
徐魁星隨手將一串錢丟在桌上,拉著白衣徐碧蟾的手雙雙下了樓。
從威懾中漸漸緩過來的一眾老闆夥計,開始發揮唇槍舌劍。
“一個老娘生的,怎麽能生出這樣倆人呢?
”
“可不是嘛,魁星翁,那叫一個沒話說,莫說在我們四靈鎮,就是在這縣裡,那也是德高望重。
”
“可他徐碧蟾呢?
就連咱這街上最不得人待見的痞子混混還不如。
”
“說什麽呢?
要論排名,他徐碧蟾不就是最不得人待見的混混?
”
……
喧囂的背後
就是婁阿蛾頭一回拉著白衣“魁星翁”避難的弄堂裡,一個相貌平凡,穿著素樸的中年婦女整理著頭髮。
她望著當日白衣“魁星翁”揚長而去的方向,嘴角浮現一絲莫名的笑容:
“魁星南流部,碧蟾北登天……一個想要問鼎中原,另一個卻是要在天地間佔據一席之地的。
碧蟾先生,我希望這次我沒有看走眼。
婁阿蛾今日南下,他朝,等先生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