癩痢頭不是不餓,而是餓極了、饞極了。
收起先前女人給的包子,不是為了裝腔作勢,是想帶回家給老娘虎婆子嘗鮮。
他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第二個大包狼吞虎咽下去,正要替女人『指點迷津』,雨竟驟然小了下來。
那女人無聲的笑了笑,邁腳就往前走。
癩痢頭一看她走的正是回自己家的方向,連忙跟了上去。
畢竟雨還沒停,要他沒皮沒臉的在雨裡路上跟人搭話,也不可能。
{如今的癩痢頭已經有了『自知之明』,自嘲說,那時他早因為自己這張嘴,把臨近自己家市集上的人都得罪了,所以遇到女人的那個集市,離家差不多有十多裡地。
}
要想回家,癩痢頭倒是能抄近路,可經過那近路的時候,前面走的女人卻沒有改道的意思。
癩痢頭是窮刁了,心想我本來就是糊弄人為生,用不著為了兩句虛話繞遠,當即故意落後幾步,抹腳就往近路走。
才剛走出一步,身後就猛然傳來那女人聲音:「你要非得抄近路,你這小命可就難保了。
」
「啥意思?
同行?
」癩痢頭轉過頭,狐疑的看著對方。
這女人除了一雙眼睛分外靈動,姿色平庸,穿著更像個農村婦女,怎麼看也不像是『走江湖』的,而且從古至今,也沒聽過有女的拋頭露面給人算卦啊。
女人沒再說話,眼盯著那『近路』看了一會兒,突然像是改了主意,「也成,不走這邊,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
癩痢頭的近路,是一片樹林子。
一見女人大步走了過去,那還不趕緊跟上前。
這回他心裡更犯嘀咕起來,這女的怎麼就比自己還神叨呢?
一犯嘀咕,就更仔細觀察起女人。
這一仔細看不要緊,看到女人缺了一塊兒的那隻耳朵後面,竟又看出些蹊蹺。
他加緊兩步,追上女人,仍還捏著腔調說:
「金蟾過山陰,命在心尖擔啊!
」
女人停下腳步,也不轉頭,漫不經心的說:「你這就開始替我算卦了?
」
癩痢頭心裡沒底,嘴上卻硬,「你可能聽不懂我說什麼,可要是我說,你三步一坎、五步一難,總是真的吧?
」
女人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擡頭看了看天,接著往前走。
癩痢頭追著她說道:「你是劫難不斷,那萬事就必須得小心。
就比如說今天,你應該趨五行之金,避五行之水、火、木……」
女人猛地停住腳步,扭臉瞪著他。
癩痢頭急著往下說:「你下雨天出來就不對,要是鑽樹林,肯定得遭火災!
」
女人又擡頭看了看天,又繼續往前走,口中低聲說了句什麼。
前頭癩痢頭沒聽清,後面卻是說:
「算了,誰讓我欠了債呢。
」
{下雨、穿樹林、遭火災……聽癩痢頭說到這些,我都想罵街。
所以,我自然而然的想到,那個女人前半句肯定是小聲罵髒話。
但這『算了,誰讓我欠了債』,可是有點耐人尋味了。
}
癩痢頭本來是想糊弄著把白拿人包子的事變得『冠冕堂皇』,可據他所說,他是越看那女的,越覺得不對頭。
最後一次追上女人和其並肩,他乾脆就伸手攔住女人,「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再往前,真進了這樹林子,就肯定得應了你的面相,進去一步傷、兩步殘、三步命歸天!
」
女人猛地轉過身,擡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你閉嘴!
」
「啪!
」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把癩痢頭給打愣了。
然而女人的巴掌並沒有收回去,而是一把抓住他肩領,狠狠朝著眼前的樹林子裡甩了過去。
下雨泥地本來就滑,癩痢頭腳下不穩,硬是一頭栽進了林子裡。
不等他爬起來,就覺身後一熱。
他感覺像是有個人撲在了自己背上,可偏偏這人的分量很輕。
他急著想要扭臉,可才一轉脖子,就聽「砰」的一聲炸裂的聲音!
這聲音不算太響,但十分空曠,而且分辨不太清方向。
但是,幾乎是聲音響起的同時,癩痢頭就覺頭頂中間猛一熱,像是有什麼東西,貼著頭頂飛了過去。
跟著癩痢頭就聽到「砰砰、啪啪」好幾聲響,而且每一下都差不離是在自己個上面穿過……
癩痢頭當時完全嚇懵了,等到稍許回過點神,就聽一個粗獷的男人聲音大聲道:
「他沒事!
就頭皮被子彈掃到了!
」
癩痢頭猛一驚,才覺前額中間有些溫熱,不像是雨水流淌下來,用手一抹,湊到眼前一看,居然一手的殷紅!
……
聽癩痢頭說到這裡,停下了話頭,我急著問:「然後呢?
」
癩痢頭本來說的很是激揚頓挫,這時卻有些臊眉耷眼,擡起眼皮看了看我,「你拿我當弟兄,我就不跟你吹牛皮。
我……我有點暈血,當時就嚇暈過去了。
」
「後來呢!
」
我算是好脾氣了,老古年紀雖然大,但脾氣絕不好,聽癩痢頭關鍵時候卡殼,他是連巴掌都揚起來了。
相比老古,白晶的反應更激烈,也更粗暴,直接一把薅住了癩痢頭稀疏的頭髮,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定:「快說!
接著往下說!
」
癩痢頭被她抓的疼了,掙脫不了,急道:
「是逃犯!
我是事後才知道的,一個逃犯,被公`安圍進那個樹林子了!
那是個殺人犯,手裡有個『tuao』!
公`安一早就設下包圍圈了,可沒人想到當天雨下那麼大!
逃犯想借下雨往外跑,公`安想借下雨,往裡包抄!
我和那女的剛進樹林子,兩邊就開火了!
為了不打草驚蛇,公`安沒攔我和那女的。
那goude逃犯失心瘋了,聽見動靜就開qiang……」
「呼……」
我一下靠進駕駛座。
我日,還以為這癩痢頭忽然轉性,說事不再繞彎了呢。
敢情這特麽又是不知不覺,被他給帶到溝裡去了。
他說了這一大通,敢情就是場意外?
這和什麼『蛤蟆』過山陰有毛關係啊?
老古是年紀大,但脾氣不見得比我好多少,和我對視,也是連翻白眼。
白晶仍是薅著癩痢頭的頭髮,並且往後扯,胸口猛烈起伏,瞪著他的眼神很是有些悻然:
「我聽到現在,也沒聽明白什麼是金蟾過山陰,可我知道了一件事——你是活了一條命,但你可是害苦我了!
我要你自己說,當時那女的最後怎麼樣了?
!
說!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