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古的身份,能被他稱作老朋友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要不然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傳遞來這麼詳盡的個人資料。
我沒向老古多問,認真的把資料看了一遍,「要照這上面看,這個齊瞳背景不但單純,簡直都能評個傑出青年了。
」
「十四歲輟學,跟著當時還是採石工人的父親幹活;十八歲跟父親一起幹個體;二十一歲,爺倆開辦工廠,隻用了短短幾年,就搞出這麼大規模的公司。
這巧山石業說是他父親齊巧山創辦的,能發展到現在,齊瞳實在是功不可沒。
」
老古說著,眉毛卻是擰在了一起,「可我怎麼就看這小子不舒服呢?
不光是因為他生了一對雌雄眼,反正……反正我一看見他,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
白晶說:「其實我對這個齊瞳的印象還是挺深的,那時候他到我們學校做工程,平常吃住都和其他工人一起,直到工程完成,學校人員答謝招待他們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原來是工廠的小老闆。
」
我調侃道:「他模樣可是不錯,當時你就沒想過,跟這身先士卒的年輕才俊有所發展?
」
「我倒是想,可我早就跟一個天殺的死鬼定了親了!
」
白晶狠狠瞪了我一眼,接著卻又說:「今天一見面,我立馬就認出他了,而且還記起了他的名字。
倒不是我記性好,而是他比較有特點。
」
我點頭:「他的眼睛的確讓人很難忘。
」
白晶搖頭,「不是眼睛,是耳朵。
」
「耳朵?
」我和老古都感好奇。
「嗯,就是耳朵。
」白晶說道:「他那時候頭髮可沒這麼長,我記得很清楚,他左邊的耳朵,不知道怎麼,上耳廓缺了一塊,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咬過似的。
今天一看見他那髮型,我就想起他那隻耳朵了,也就很快認出是他了。
」
「耳朵缺了一塊兒?
」
我和老古面面相覷。
癩痢頭忽然說:「把資料給我看看!
」
他說著話,已經把手機搶了過去,快速的翻到最上方,看了兩眼後就開始不住搖頭:
「不對,不對。
這上面的生辰是錯的!
不光生辰是錯的,他也絕不能是齊巧山的兒子!
」
我錯愕的問:「不是吧?
我知道你懂相術,可光看資料,怎麼還能看出旁的?
」
癩痢頭沒回答我,而是急著向白晶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他當年耳朵背後,是不是有一些小紅疙瘩?
」
白晶茫然的搖搖頭,「我哪記得這麼清楚?
好像是……沒有吧。
」
「一定有!
」癩痢頭言之鑿鑿,跟著又連連搖頭,「金蟾過山陰,猴子穿蜂針,想不到世上真有這麼邪門的面相。
」
我一頭霧水,事實上,我聽瞎子說過不少相面的門道,但像猴子穿針之類,卻是頭一回聽說。
金蟾過山陰是何意,就更聞所未聞了。
老古的反應倒是十分強烈,眼神閃爍間,挺直身子向癩痢頭問道:
「真有金蟾過山陰的人?
」
癩痢頭又開始猛點頭:「有!
有!
不光有,我還親眼見過!
隻不過,我沒想到兩種面相會集於一身!
」
見白晶和我一樣聽的雲裡霧裡,我擺手讓他打住,問老古:什麼是金蟾過山陰?
老古想也沒想,張口就說:
「佛道兩家,都有『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一說。
所謂的『山陰』,便是指靈台的背面了。
金蟾並非尋常意義上的蟾,而是泛指蛇蟲鼠蟻之類毒蟲。
據說有人被毒蟲咬了耳朵,經過救治,當時傷口痊癒。
但在過後,另一隻耳朵會顯現出被咬傷的痕跡。
那就是毒素沒有完全清除,通過耳道進入大腦……或者乾脆說,是經由人的靈台山陰,到達了另一邊。
」
「胡扯!
那都是以訛傳訛,當不得真!
」癩痢頭猛地擺手打斷他,「要是有毒滲入方寸山,那人還不死球了」
這次他倒是沒繞大彎子,想了想,對我和老古等人說:
「金蟾過山陰,不是一兩句話能解釋的。
這麼的吧,我跟你們說說,我以前見過的那個有此面相的人。
」
據癩痢頭自己說,他運氣一直不好,給人做工,不但工友欺負他,老闆也總橫挑鼻子豎挑眼。
自己擺攤做買賣,每每也都是賠的血本無歸,當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他是說自己運氣不好,我卻是明白,之所以幹什麼什麼不成,問題還是出在他那張破嘴上。
}
為了生計,他隻能是做起了算卦相面的勾當。
那時候癩痢頭不過才二十啷噹歲,當日下午去趕一場晚集,本來還惦念著能多賺倆錢,不曾想熬到傍黑,買賣沒開張不說,還忽然下起了雨。
別的商販都急著收攤避雨,他卻不緊不慢,等街上都沒了人,雨越來越大,才收起攤在地上的『卦布』,拔起插在地上的幌子,信步邁到附近一間包子鋪的屋簷下避雨。
癩痢頭自嘲的告訴我們,他本不是那麼悠哉閑哉的性情,實在是身無長物、心念死灰,有些自暴自棄。
因為下雨,沒到飯點,包子鋪卻比往常熱鬧的多。
借人家的地方避雨,避雨的人都少不了照顧店鋪老闆的生意。
癩痢頭是捨不得下館子的,也沒那個閑錢買包子,就隻念叨著雨趕緊小些,他好趕回家,還能趁著天光未滅,去捋幾把榆錢、挖點野菜蒸來果腹。
老天爺卻像是和他作對,雨下起來就沒個減小的勢頭。
熱包子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鑽,癩痢頭心裡肚裡這個難受啊,就差沒掉眼淚了。
實際上他是真掉眼淚了,不過是躲在旮旯,背著旁人。
正擤鼻涕呢,忽然眼巴前出現一個白生生的大包子!
托著包子的,是一隻挺細嫩的小手。
同時聽到一個女人聲音說道:「吃吧。
」
癩痢頭扭臉一看,就見一個長相一般,眼睛卻十分靈動的中年女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癩痢頭和那女子對視一陣,不慌不忙的接過大包子,卻是揣進了隨身的布袋裡,「楊某人從來不食嗟來之食,不過,我看你方寸靈台黑氣索繞,怕是不出三日,就會有血光之災。
你我既然相見,便是有緣。
這大包權當是你的卦資吧,且讓我替你蔔上一卦。
」
要說他這番話江湖不像江湖,世故不能圓滑,換了旁人,不給他倆大耳刮子,也得罵他不識好歹。
偏偏那女人脾氣極好,不光沒動怒,說話行事,卻是比癩痢頭還『出人意表』。
女人像是變戲法似的,又從身後摸出一個熱騰騰的大包,「先不急著算卦,你把這個包子吃了,雨也就小了,到時你就能回去了。
我應該和你順路,等會兒咱們一起走,你,再給我好好編。
」
包子遞給癩痢頭,女人順手捋了下耳鬢的頭髮。
看到女人露出的右耳,癩痢頭不禁一怔。
這女人的耳朵,居然缺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