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衝到封金娣跟前,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然轉過了身,「不好,那東西上了鄭月柔的身了!
」
見鄭月柔眼變得血紅,我本能的退後兩步,腸子都快悔青了。
不管這當中發生了多少紛亂,我到底還是被擾亂了心神,沒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正確的行動。
此刻『血人』上了鄭月柔的身,擁有了實體,即便有矛頭在手,能不能製得住她也是難說。
最重要的是,鄭月柔是活人,如果傷了她,不管她是否罪有應得,我都算是蓄意傷人。
鄭月柔本來就是面朝著我,這會兒被捨棄的生屍倒地,兩人更是直面相對。
她瞪著邪異的血眼盯著我看了一陣,忽然怪笑起來:
「嘿嘿嘿……這麼多年了,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徐大人,別來無恙啊?
」
「認得我?
」聽到鄭月柔所發出的男人聲音,我震驚的同時疑惑不已,「是什麼人?
」
『鄭月柔』又是一陣陰笑,笑聲忽地戛然而止,盯著我道:
「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怎麼連老朋友都忘了?
雖然是仵作,我是犯夫,可我們是朋友、是義結金蘭的兄弟啊!
二哥,怎麼就把我給忘了呢?
」
嶽珊剛才已經點破了我的名字,此時此刻,我也再沒有遮掩的必要,驚疑之下,索性擡高聲音說:
「我徐禍雖然是個窮小子,什麼都能湊合,但唯獨兩件事不能湊合。
其中之一就是交朋友。
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知道,我絕不會和這樣的人稱兄道弟。
所以,別他媽跟我套近乎。
」
『鄭月柔』更加陰陽怪氣:「我的好二哥,這都多少年了,還是沒變啊。
可虧得兄弟我一直記掛著,想找喝酒敘舊呢。
」
我微微一笑,剛想開口,胖子忽然叫道:
「別他媽嗶嗶了!
他是在拖延時間,這會兒他還隻是一道血魂,等三魂七魄都被招來,咱們就弄不住他了!
」
「嘿嘿嘿嘿……」『鄭月柔』又笑了起來,肆無忌憚的轉臉看向胖子,「也是淩家的人,怎麼就能如此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呢?
怎麼,以為,就現在,憑就能對付我?
」
胖子明顯一愣,「到底是什麼人?
和我們淩家有什麼關係?
」
『鄭月柔』並不回應他,而是轉過臉,又看著我,似笑非笑道:「咱們仵作大人倒是有可能傷得了我,可惜,那是剛才,現在,他即便有那本事,怕是也不能對我下手了。
」
他似乎認定我不會採取行動,眼睛朝著神台的方向一斜,「方才在上面,我就已經感應到是了。
如果那時動手,我能不能活還真難說。
可惜,還和以前一樣,無論做什麼都要找必須的理由和認為最恰當的時機。
現在,我和這女人是一體的,嘿嘿,仵作大人、二哥,我想應該不會為了殺我傷害無辜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見他囂張狂笑,我眼神漸冷,「我不管是誰,不管認為我是什麼人,和有什麼關係,隻想告訴,人,是會變得。
」
『鄭月柔』反應也是極快,笑容一僵,同時急著往後退。
可是隻退了三步,猛然間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他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掙紮了幾下,卻不能脫身,之前的狂妄一掃而空,急惱的大罵:
「臭女人,居然對自己下符咒?
!
」
說話間,眼睛向上一翻,竟恢復了正常,再開口,發出的竟是鄭月柔本人的聲音:
「我說過,誰傷害我兒子,我就要他的命!
我不管是誰,殺了我兒子,我要死!
」
我從錯愕中驚醒,低眼間,就見鄭月柔的腳下竟快速生出數道碧綠色的藤蔓,隻頃刻間,就纏繞到了她的腰際。
我這才終於明白過來,她和胖子是同族,又是同門,胖子這半吊子懂得,她怎麼會不懂?
先前她失去常性,是因為她自欺欺人的以為,借屍還魂的是封平。
等到見了『血人』真容,夢想破滅,人也恢復了理智。
這女人見機快,行事更是狠辣果斷,一判斷清楚形勢,立刻就展開了行動。
她剛才在袍袖裡鼓搗那兩下,多半是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狀況,所以暗中對自己下了符咒!
「徐禍,還等什麼?
還不快殺了他!
」鄭月柔沖我咆哮道。
見我看向手中矛頭,嶽珊掙紮著想要衝過來,「別亂來,她是我姑,她是個人!
無論她做過什麼,都沒資格動私刑!
」
「去M的!
」瞎子猛地將她甩在地上,氣淋淋看向我,卻不說話。
胖子卻道:「等等,等等……殺了那血魂,她也會死的,等我再想想,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噗!
」
我近距離盯著鄭月柔的眼睛,片刻,低聲對她說道:「謝謝教會我一些東西。
」
說罷,快速的抽出矛頭,跟著又猛地刺入了她的心口,「那個不知名的哥們兒,我是不是說過,人是會變的?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興趣知道是誰,也絕不會認這個兄弟。
」
矛頭第三次刺入鄭月柔的身體,胖子等人才徹底反應過來。
「殺人了!
啊……」
嶽珊雙手抱頭,發出刺耳的尖叫。
矛頭拔出,我緩緩後退。
這時,鄭月柔眼睛又變成了血紅色,直盯著我,似乎滿是不可置信。
半晌,才用那種男人的聲音說道:「受教了,原來,我二哥也變了。
」
他猛然擡高了聲音,「不過,我一直都沒變,一直都記得是怎麼對我的!
仵作大人,又害了我一次,這一次,更直接!
放心,我都記下了,我一定會回來找的!
我記得了,這輩子,叫徐禍嘛。
」
說完,猛地張開嘴,噴出一道血箭。
我並未閃避,任憑血箭噴到我臉上,冷眼看著他閉上了眼睛。
感覺手心傳來一陣涼意,低頭就見,半截矛頭快速的在我手中消失了。
瞎子走到我身邊,倒抽著涼氣說道:
「這事兒就這麼了結了?
的『雙胞胎弟弟』,就這麼被捅死了?
」
我看了他一眼,轉眼看向神台。
兩座燭台中的火焰已然收斂,變成了正常模樣。
胖子也向這邊走了過來,但在經過鄭月柔身邊的時候,略一停頓,還是抓起鄭月柔一隻手,翻開她的袖口,掰開她緊握的手掌,將一團被揉成團的符紙丟到一旁。
他轉臉看向我,神情間頗有些淒然,「和陰草符差不多,不過……這符更絕決,是用自身的壽元施法……」
就在他這樣說的時候,鄭月柔突然睜開了眼睛。
鄭月柔的眼睛已經完恢復正常,隻是眼底布滿了血絲。
她萬念俱灰的掃了我和瞎子一眼,目光轉向身邊的胖子,卻是絕望中透著些許溫柔:
「孩子,現在咱們淩家年輕一輩兒,就隻剩下一個了。
」
「姑……」胖子哽咽的握住她的手。
鄭月柔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彩,湊到胖子耳邊,快速的低聲說了句什麼。
不等一臉愣怔的胖子做出反應,就擡手將他推開,「隻管照我說的去做,不用擔心我。
那矛頭是陰器,能傷陰鬼,卻傷不了生人的。
」
矛頭消失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我在她身上刺出的傷口,同樣也消失了。
我回過頭沖瞎子一擡下巴,「得了,這裡完事了,咱回吧。
」
瞎子點點頭,左顧右盼道:「是該回了,可井被堵死了,咱該怎麼出去?
總不能曲線救國,還回陰司吧?
」
「嘖,特麽是風水師,還能不知道怎離開?
」我嘴裡這麼說,眼睛卻是斜向了鄭月柔。
鄭月柔沒了符紙,行動已經恢復了正常。
見我望向她,忽然又冷下了臉,突然一翻袍袖,將一道符紙拍在了胖子心口上。
「哎……」
胖子隻來得及喊了一聲,跟著就消失不見了。
我轉向鄭月柔,隻能是乾笑:
「他是侄子,是唯一的親人,現在當然要照顧他了。
雖然這件事即便沒有我摻和,兒子的下場也是一樣,但卻是我打破了的『夢』。
能送胖子回去,但一定不會送我們回去。
」
鄭月柔竟也笑了,「呵,小夥子,別太自以為是了。
我,就隻剩下那最後一道符了。
就是想送們走,也沒那能力。
」
不等我開口,她就繼續說道:「應該也看出來了,這裡完是一個土木道場,除了釘進生屍的那對耳釘,這裡就再沒有別的土木之外的物品。
作為生魂,如果不能藉助五行……呵,如果們來時的方法行不通,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送們出去。
」
「玩兒我們?
」瞎子先是一愣,跟著猛地跳腳起來,「那特麽幹嘛把那死胖子送走?
!
佳音本人不能來,但她能通過胖子傳遞一些有用的信息,把胖子送走了,我們怎麼辦?
!
」
「先冷靜點!
」我推了瞎子一把,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封金娣身上。
不等我開口,鄭月柔就搖頭道:「她和那些服務員都是跟著我從井裡下來的,我對她們下了符咒,她們並不記得整個過程。
我想到多半會再來,所以,部人下來以後……呵,一根工程用雷`管,連水泵房都可能塌了,不可能從原路出去的。
」
「那……」瞎子乾瞪眼了一陣,「那就沒想過,要真是兒子能活過來,他怎麼才能出去?
」
鄭月柔又是一笑,卻不回話,而是轉眼怔怔看著神台的方向。
我攔下還要發問的瞎子,搖頭道:「其實,她自己都不相信,封平能夠再活過來。
但是……很多人,都寧願活在夢裡的。
」
瞎子閉了閉眼,睜開眼瞪著我:「那咱怎辦啊?
時候可不早了,咱要是再回不去,可就……」
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他道:「別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