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還暗惱癩痢頭不長記性,胡亂賣弄,可聽他這一說,不禁也為之一愣。
癩痢頭則是完全將『楊三句』的家傳戒條拋諸腦後,手指頭都快戳到白晶鼻子上了,瞪著兩眼說:
「老實說,我第一眼看到姑娘你,就覺得你骨骼精奇,非是凡人。
我要是沒看錯,你應該是八月中秋過後,月偏西廂被陰雲遮蔽時降生。
而且你出生時,剛好落下一場大雨!
我說的對也不對?
」
白晶本來情緒就不穩,這下是真徹底被他給弄懵了。
我剛想開口,冷不丁老古竟也皺起眉頭說:
「她要真是偏月落鳳命格,又適逢中秋後第一場雨出生……那她不就短命鬼?
她能活到現在,難不成,是有高人替她改了命格?
」
癩痢頭見有了『知音』,更加來勁,仰著頭盯著白晶問:
「我早先替人算命時,曾捋順過近三十六年的老黃曆,你就說,你是不是戊午日子時出生的吧!
你還記不記得,你出生當天,正下著大雨……」
「滾一邊兒去!
」
我是真的忍無可忍,直接擡腳把這寶貨給蹬出幾米遠。
娘的,就算你有能耐,真特麽算出了什麼,她『白骨精』又怎麼會記得,自己落生時下沒下雨?
我轉動眼珠,看向老古。
老古本來也是一臉驚疑,和我眼神相對,立刻就讀懂了我的眼色,當即摸著下巴,對著白晶點頭『感慨』道:
「我活了這把年紀,命格出奇的人,是真見過不少。
但像你這樣,本該少年夭折,卻能活到如今,還真是少見。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哈哈,我想此類話,就是針對你而言吧。
」
我暗暗沖老爺子挑大拇哥,心說:
這才叫會說話呢。
這老古頭除去專業本職,因為情傷,大半輩子都沉浸於玄學,見聞之廣博,未必就比誰遜色。
但比起癩痢頭這個正宗嫡傳的相師,要更懂得人情世故。
從我和白晶再進屋,但凡有點眼力勁,都能看出些端倪。
『白骨精』都嚇成那樣了,他楊癩子還自顧自的白話……要我說,他早先挨懟還是太少。
老古就不一樣了,我雖然不懂相術,可也大緻聽出些端倪。
偏月隱於烏雲,鳳凰於中秋拜月後,氣力窮盡,落枝棲息,卻偏遭大雨……雖然出身瑰偉,可那能是什麼好命嗎?
老古也看出這當中有蹊蹺,但也望見白晶情緒不穩,所以硬是把話說周全了,同時還唱了兩句『喜歌』,這在我看來,就是語言的『藝術』。
「哎,我說……」
癩痢頭剛又湊過來,就被老古這暴脾氣一腳給踹到了一邊。
老古和我對了個眼色,沒再就這個話題多說,而是反手一指那假山石,「年頭太長了,要說驗屍……不送去化驗室,那絕對不可能。
但通過採集表面痕跡,可以肯定兩點。
一,按照底部側面水泥斷面來看,這山石從『整體』分割下來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月。
二,我剛才大緻判斷了一下,這假山石的具體構成,除了你說的525R礦渣水泥,在從頂至下約三分之一的位置,河沙的摻雜密度較高。
」
我眼珠轉了轉:「您的意思是……這假山石不是一體成型?
」
老古搖搖頭,「上下絕對是一體,就這一點……」
他走到石頭邊上,朝一個部位點指了兩下,「就這兒!
時間不夠久,我現在能發現的,就隻這個地方,沙含量比其它部位高了四倍。
」
我下意識點點頭,摸出軍刀,白晶忽然一把拽住我,兩人四目相對,她眼中竟隱有哀求之色:
「你別亂來啊……我還不想死啊……」
我隻能是放棄原來的想法,收起軍刀,左右觀望。
我必須得說,隻要『事不關己』,我還是很能『高高掛起』的。
具體表現在,我這會兒腦子還是很清楚的。
剛才聽白晶說昨晚她的經歷,我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對頭。
這時再看,就更覺得哪哪兒都透著怪裡怪氣。
老古用手指點了我一下,「你別太著急了,平心靜氣……」
與此同時,耳畔竟傳來另一個聲音:
「要照咱家來看,這事兒有點玄!
偏月落鳳我是聽過,可我怎麼就覺得,這件事,像是由始至終,都有人在『搞鬼』呢?
」
聽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我多少有些心煩意亂,當即將如意扳指轉了半圈,同時低聲道:
「別鬧,我先捋捋。
」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不易。
思索再三,我還是決定不管旁的,隻按照自己的思路,從頭再捋順一遍。
我對老古說:「教授,先去前屋坐會兒。
」
不由分說,把瘌痢頭拽到前屋後門,轉回頭,看了白晶一眼,隨即垂下眼簾。
片刻,我眼皮也沒擡的問白晶:
「昨個回到這裡前,在幹什麼?
」
白晶斜了我一眼:「剛出庭完。
一男的喝多了,和人口角,被對方打了。
嫌警察來的遲,把趕來的警察給打了……三方都理虧——當庭釋放。
」
我眨眨眼,伸手拉住她,往後退。
退進前屋後門,在前台黃鸝的注視下,直接退到大門外。
再次轉向白晶,不等我開口,白晶就率先對我說:
「黃家傳遞的訊息,等同是限期要我為『事主』翻案。
我從小就過的不安穩,在法庭上能沉得住氣,可回來之前,我就亂了。
」
她忽然擡眼看向我:「案件重演?
你這麼做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
我微微搖頭,「聽我的。
」
拉著白晶進門,前台後的黃鸝,看著我倆,有點不知所措。
我徑直走到她面前,稍一猶疑,就問:「有什麼事嗎?
」
黃鸝看了白晶一眼,搖搖頭,「沒事。
」
我點點頭,又問:「今天收拾辦公室了嗎?
」
黃鸝又是一怔,跟著又搖頭,看向白晶,白晶一擺手:「小黃鸝是我的助理,也是我妹子。
我沒使喚過她,在辦公場所,我們都是各收拾各的。
」
「嘖!
」
我一皺眉,對白晶說:「你這就是不會配合!
既然知道是案件重組,那你就是個旁邊的擺設!
怎麼就多嘴多舌了呢?
現在成了,你這一說,我也齣戲了!
」
白晶眼望我,竟有些可憐巴巴:「那現在怎麼辦?
」
我說:「還能怎麼辦?
我都不是你了,那不就該怎麼個手續,就怎麼來啊?
」
我轉過臉,沖黃鸝眨眨眼,抄起檯面上一桿水筆,順手抓過本子:
「約見大律師,是不是得先登記啊?
」
黃鸝倒是配合,點頭道:「姓名、電話,最好把身份證號碼記上。
」
我點點頭,快速的寫下所要求的資料,把筆一丟,擡眼盯著黃鸝看了一陣。
黃鸝被我看的不自在,轉眼看了看白晶,才又轉向我:「白姐說過,隻要是我拿不定的客戶,一律後邊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