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證接受指示去進行工作的時候,高戰問我,為什麼身體取證,隻針對嫌疑人和趙太太?
見我欲言又止,高戰笑道:
「自己哥們兒,你想到什麼,隻管大膽說。
」
「行!
那我豁出去了!
」
我直了直身子,「我認為有作案條件的,除了嫌疑人,就隻有趙太太。
就目前為止我了解到的,是趙太太除了點了大半桌的河海鮮,還點了這家酒樓一樣特色菜。
所謂的特色,就是由專人將處理過的半成品送進來,當著客人的面完成剩下的工序,並且拆分佈菜給每個人……」
說到這裏,我猛一拍腦門。
「你小子,這是又想到什麼了?
」高戰擠眉弄眼道。
「先不說這個,我接著剛才往下說。
」
此刻,我已然開始興奮起來:
「送特色菜進來的是嫌疑人,因為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個骨碟,導緻被害人對她進行斥責,甚至是辱罵。
最後嫌疑人情緒失控,衝動犯~罪。
因為要拆分菜品,嫌疑人戴了一次性手套,所以,法證在作為兇器的骨碟碎片上,著力點部位沒有採集到完整的指紋。
假設人不是她殺的,那在這個包間裡,真正有行兇條件的,恐怕就隻有趙太太了。
」
「因為她當時也戴了手套,不會留下指紋。
」
這時高戰已經走到了趙太太的座位前,眯著眼,看著骨碟裡兩隻用過的被捲成一團的一次性手套,「你怎麼知道其他人沒戴手套?
」
我說:「咱們剛才是不是談到了『形象"?
下級跟上級吃飯,更需要注重形象的,通常是下級。
上級就算不注重吃相,下級敢說什麼?
才開席沒多久,特色菜剛上來,客套吹捧的話還沒說完,其他人多半不會大吃特吃,也就用不著戴一次性手套。
關於這點,找當事人一問就知道了。
趙太太是老闆娘,老公談公事,她自顧吃喝也沒得可說。
吃帶殼的蝦蟹貝殼類,戴手套方便嘛……」
「你剛才好像說過,趙太太未必喜歡吃海鮮。
」高戰打斷我道。
「不喜歡也得吃啊,重要的是手套對不對?
還有,就算被害人和趙老闆的關係不一般,但這種場合下,對一個不小心失誤的服務員發那麼大的火,除非是沒教養可談,不然是不合理的。
」
高戰點著頭,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幾天前才令自己過敏,這次又故意點這一桌的魚蝦蟹。
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陪襯,隻有這個女人肆無忌憚。
她,分明是在挑釁!
憑什麼?
我哪點比不上她?
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
她是老闆娘不假,可我不也是老闆的女人?
她憑什麼這麼欺負人?
..
真是氣死老娘了……
誒!
這不開眼的小服務員,這個時候打碎碟子,不是給我添堵嗎……」
高戰終於『神遊"後魂歸正身,目光灼灼道:
「按照你的推論,假設包括激怒被害人在內,每一個細節都是趙太太事先設定好的,那她的心機也太深沉縝密了。
可就算你之前的推論成立,趙太太是坐在主位旁邊,被害人在門口,兩人幾乎是正對的。
當然,這也可能是趙太太為了激怒對方故意安排的。
兩者距離這麼遠,她是怎麼對被害人下手的?
而且是當著一屋子人的面兒?
她是電影裡的超級殺手嗎?
」
「呵呵,高隊。
」
老解忽然開口道:「你覺得這麼逼一個實習的孩子,有勁嗎?
他替你把案子都辦了,你幹嘛去?
徐禍,我們的本職,是法醫。
有些個人看法,沒有十分把握,就盡量不要提出,避免誤導偵查方向。
」
他側過身,小聲對我說:「傻乎乎的,你想把自己累死啊?
回去還得化驗呢!
」
聽他一說,再看高戰眼底透著壞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套路了。
我觀察到的一些細節,高戰多半早看出來了。
我還是太冒進了。
這一會兒工夫,腦瓜筋轉得都快擰成麻花了。
不過,我還是對高戰和老解說,雖然不知道兇手具體的行兇手法,但在對目前為止提取到的證物和屍體本身化驗後,應該就能認定兇手的身份了。
我才發現,高戰有點兒二皮臉的意思,老解都捅破窗戶紙了,他還順桿爬的問,從哪些方面可以確認。
我還是不敢含糊的,一一羅列。
首先是被害人頭髮中的魚刺,如果被用嘴嘬過,應該能提取到DNA……
最重要的,還是作為兇器的骨碟碎片。
雖然沒有指紋,但無論服務員還是趙太太,手套上都沾有油脂湯汁。
服務員是來服務的,手套上應該隻沾了特色菜一種油脂。
如果是趙太太,那就該是各種海鮮汁水。
高戰聽後不語。
老解連連搖頭: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魚刺上沒有DNA,即便兇器上的油脂痕跡符合你所說的,那也是不能認定趙太太就是兇手的。
」
我說:「主任,那就得看咱們是不是走運了。
我留意到,作為嫌犯,那個服務員指甲修剪的很短很整齊,而且好像沒塗指甲油,起碼不是帶顏色的。
趙太太留長指甲,做過美甲,經美甲師調配的指甲油,成分多半和市面上的品牌不匹配。
一次性手套很薄,稍微用力大點,都可能被指甲戳破。
」
「所以你要求剪兩個女人的指甲,主要是因為,兇器上可能會沾有趙太太的指甲油?
」高戰問。
老解點頭道:「哪怕肉眼看不出來,但隻要沾有一點,也是能化驗出來的。
不過徐禍,這也隻是你的假設,趨於理想化的假設啊。
」
我說:「是假設,但被證實的概率超過百分之八十。
」
老解皺眉:「你依照什麼判斷的?
」
「趙太太應該不喜歡吃海鮮。
你看看她那碟子裏的那些殼,會吃的人,怎麼能啃成這樣?
您知道不會吃蝦蟹的人,剝起來得費多大勁嘛。
指甲長,用錯了力可能會劈,就是指甲短,剝硬殼的過程中也會刮擦磨蹭。
」
我走到趙太太的座位後,看著桌上的骨碟微微搖頭:
「這麼個吃法,是帶著恨呢。
一次性手套百分百破了,兇器上,怕是不止粘有指甲油的碎屑,還有意外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