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祿嘴上說多餘,到了跟前,卻還是試著分析:
“我聽人說,08年出事那天晚上,學校停電了,我不知道那會兒是不是配備了發電機,要是沒有,把幾十具屍體從冰櫃裡搬出來,再搬上四樓……徐主任,你說辦這事的人,他圖啥啊?
”
我說:“實驗樓肯定是獨立配備了發電機的,但屍體肯定不是用這升降機弄上去的。
不說化凍會留下大片的水漬痕跡,一夜之間運送那麽多屍體,發證科不可能找不到蛛絲馬跡。
”
“那屍體是怎弄上去的?
走樓梯?
”孫祿眼珠轉了轉,“那麽大的‘工程’,得多少個人參與?
總不能是一兩個人能辦成的事吧?
”
“死人自己走上樓的?
”三白眼含糊地說道,“徐禍,你知道那不是不可能。
”
“那一定不可能。
”
我搖頭,詐屍起屍我是沒少見過,記得火葬場那回,徐榮華就曾玩過一回‘群屍亂舞’。
但那是在平層範圍內的行動。
死屍自己上樓,還是剛從冰櫃裡‘爬出來’那種?
我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太多邪門事,但以我對屍體特性的認知,那絕對不可能成立。
孫祿鬼頭鬼腦地問:“現在那些屍體,已經到了402了?
那兩個教職員也在?
”
“反正要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仍是三白眼在前,一行人沿著樓梯,直接上到頂層,也就是4樓。
才一邁入走廊,孫祿腳下就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屁股墩兒。
看著滿地的水漬,孫屠子瞪圓了眼:“還真特麽‘群屍玩兒過界’啊?
”
楊倩閃動間,已然去而複返,低聲說道:“二三層都沒有人,就隻有這一層,另一頭第二個房間有……”
她眼神閃動:“有死屍,也有活人。
白長生……也在。
”
我衝她挑了挑大拇哥,心說這女版的‘閃電俠’效率就是高。
沿著走廊正往前走,忽然間,前面一扇門裡,一個白乎乎的影子走了出來。
醫學院的實驗樓有著一定的特殊性,走廊並不是一側窗戶朝外的,兩邊都是課室和實驗室,一般都是白天夜裡走廊都亮著燈。
眼下沒有燈,僅憑現出人形的三白眼的眼睛照不了那麽遠。
我就依稀看著,那像是一個人影。
我也懶得再猶豫什麽,直接招呼孫屠子走了過去。
到跟前一看,那的確是個人,有手有腳,卻唯獨沒有頭!
“白長生!
”
我喊了一聲,他沒反應。
我反應過來暗翻白眼,白長生是找到了,但隻是一個腔子,腦袋不在,他怎麽可能聽到我說話?
“他的腦瓜子呢?
”我問。
楊倩搖頭:“沒找到,也不在課室裡。
”
三白眼道:“我隻看到他進到了這棟樓裡,他在裡邊乾過什麽,我可看不到。
”
孫祿歪著腦袋盯著白長生看了一會兒:“他姿勢怎麽這麽奇怪?
好像是護著門,不讓人進屋似的。
你看,他還一直哆嗦……”
我也看到了,白長生沒有腦瓜子的身體,背靠著關閉的課室門,兩手張開,就那麽蹲在地上擋在門前,渾身還在不停的發抖。
孫祿伸手就想去拉他,我趕緊一把攔住。
“你最好別碰他!
”
“怎麽了?
”
我咬咬牙:“他也中招了,同樣入了夢。
但肯定不是美夢,而是對他而言最大的噩夢。
”
“你知道他夢見什麽了?
”
“他本來是學校的老師,鬼子搶佔他們學校的時候,他就隻想保護自己的學生。
他認為學校是安全的,教室是安全的。
可事實……”
正因為了解白長生的經歷,所以我很快看出他現如今動作的含義。
“艸特麽的小鬼子。
”
孫祿罵了一句:“那現在怎辦?
上哪兒找他腦瓜子去?
”
我搖搖頭,扭臉問楊倩:“屍體都在這屋裡?
你說的活人是?
”
“剛才門還開著。
”楊倩道,“二十九具死屍,三個活人。
”
“三個活人?
”
我和孫祿、三白眼同時愕然。
楊倩也是一愣:“是……是三個活人。
”
“二十九加三,三十二?
怎麽又多了一個?
”孫祿道,“對了,我記得當年是一個女學生發現屍體在402的,第三十二個,會不會就是那個女學生?
”
“不會!
”我篤定道,“那個女學生,是一早過來替人拿資料的。
”
“你知道是誰?
”
“是林彤。
”
我終於把這個名字說了出來,“你難道忘了,她不光是林教授的女兒,還是咱們的校友學姐?
08年發現死屍在402的就是她,那次她是幫忙來拿林教授周五講課落下的教案的。
”
孫祿揉著眉心:“禍禍,聽你這麽一說……我怎麽就覺得……覺得更邪性了呢?
這能是巧合?
”
“沒工夫再多說了,你隻要記得,別輕易動刀。
錯殺了人,就算能逃脫法律製裁,我們也會內疚一輩子。
”
孫祿若有所思,片刻,又指著白長生:“你是想進去看看情況?
他堵著門,又不能碰他,那怎辦?
”
“我有辦法。
楊倩,你留下照看這沒頭鬼,其他人跟我來。
”
我帶著孫祿和三白眼,來到這頭的走廊盡頭,擡手指了指上面一個正方形的鐵蓋兒。
孫祿立時會意的蹲下了身,我踩著他的肩膀,扶著三白眼,隨著孫祿的起身,接近鐵蓋。
老式的掛鎖,在如意扳指面前形同擺設。
鐵蓋推起,一陣冷風拂面。
我先通過這老式的通道上到樓頂,跟著把孫祿拉了上來。
見三白眼向後退,我皺眉:“你起飛還用助跑?
”
三白眼搖頭:“我不想上去。
”
“為什麽?
”
“我也不知道,就覺得上去的話,我可能會有危險。
”
我怔了怔:“什麽意思?
”
三白眼繼續搖頭:“直覺。
反正我不上去。
”
“靠!
”
我咬咬牙,索性不管他。
直起身。
孫祿問:“你不是要進去課室嗎?
上樓頂幹啥?
”
“廢話,門走不通,當然選別的路。
”
我招呼他來到一側邊緣,向下看了看,有點嘬牙花子,回過頭說:
“我記得很清楚,咱們學校的新風系統都是同一個牌子。
也就是說,所有換氣扇,都是學校翻建的時候才安裝的。
而咱們現在的實驗樓,和東城監獄的老樓差不多是同時期的產物。
實驗室必須得通風,又不能經常開窗,那就得……”
“你想從老式的通風口爬進去?
”
孫祿朝下看了看,“倒是距離不遠,可那口是向下開的啊,怎麽下去?
”
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如果三白眼在,那絕對是最好的‘偵查兵’,偏偏那孫子臨陣退縮。
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隻能冒險一試。
我解下皮帶,把一端在手腕上纏了一圈,另一頭交給孫祿:“你的手長加上皮帶,應該夠了。
”
“你就這麽下去?
”孫祿嘬牙,“這兒可是相當於五樓!
太冒險了,你先別亂來,聽我給你分析……首先,咱現在是不是還在妖蛾子肚裡?
這裡不是真學校,是幻象,如果幻象消失,你是不是就會掉下去?
再說了……白長生的腦瓜子又不在課室裡,你有必要非得知道屋裡頭在幹嘛嗎?
”
“有必要!
”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對他說實話:“在我去東北前,魘婆附到了林彤身上。
也就是說,五寶傘裡隻有白長生、楊倩他們四個。
可是你不覺得,這一環套一環的‘夢魘’,實在太像是某人造成的嗎?
”
“你是說魘婆?
”孫祿搖頭,“你也說了,她和林彤姐在一起,你現在還沒出山海關呢吧?
她怎麽會來?
也有可能,是有王八蛋找了另一個魘婆或者魘爹來對付你!
”
“不可能!
”我深吸了口氣,“你我現在都是清醒的,沒有做夢,那我們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別人的夢境世界裡!
而這個夢境的製造者,對翻建前的學校比我們還要熟悉!
那能是誰?
如果我沒猜錯,劉阿生他們早就在打林彤的主意,這趟三闖關東山耽誤了快一個月,他們完全有能力,也有充分的時間把林彤騙上這列火車。
他們布下了這個局,而這個局真正的陣眼,很有可能就是和林彤一體的魘婆!
我是不是說過,越是聰明的人,就越容易鑽牛角尖?
先是08年出事的韓複生、丁老師,再是同樣08年發生的邪乎事兒。
這些對於對付我,沒有任何緊要關聯,可對方為什麽偏要我們經歷這些?
唯一的解釋就是,林彤多半是被劉阿生給騙了,更有可能迷了心竅!
不管對方什麽目的,現在她本人鑽了牛角尖!
我們從剛才開始經歷的,就都是她埋藏在心底的、對於學校那些事的疑問。
咱們現在要做的,就好比是抽絲剝繭,盡可能的把她胡思亂想的旁枝末節給剪掉,那樣她才有可能盡快的恢復自身的理智!
在這期間,你不用擔心‘硬件’會出現變化。
因為在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前,以林彤的性格,絕不會同時去達到別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