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插曲過後,白家是另一番景象。
雪後,氣溫降到低點,裹在厚厚棉服裡的人也不禁要縮着脖子,快步前行。
商江寒和沈潮汐到時,一家人也才剛吃過早飯。
白家本家親人關系都不太近,剛才還明裡暗裡的埋怨聲被到來的人聲聲吓回去。
白家已沒落,可誰都不敢小瞧崛起的商家繼承人。
盡管有不甘,白家幾個兄弟子侄在見到商江寒後,還是很客氣打了招呼。
“外公這邊的事,拜托各位幫襯了。
”商江寒聲音不冷不淡。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幫不幫忙!
……那個,江寒呀,你舅舅那,總得想個辦法吧?
”
說話的是白老太太那邊的親戚,聽到信兒,昨晚過來幫忙。
商江寒見人叫了一聲表舅爺。
表舅爺顯然受寵若驚,不過臉上褶皺分明,不太明顯。
“唉!
你說其瑞這孩子,怎麼這麼渾!
”
另一位老太太那邊的親戚哼了一聲。
“不渾?
不渾能生出進了局子裡的兒子!
”
長輩心裡,對白家子怒其不争。
兩人一唱一和,倒把剛才的問話打斷了,正好商江寒也不願接這話。
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幾個人各就各位。
商江寒拉着沈潮汐進了靈堂。
常規祭拜完,沈潮汐坐到了商江寒指定的位置。
這個位子不算靠前,卻能擋住缭繞煙霧和灌進來的冷風。
白瑾媛走過來,先打了招呼。
“你媽昨晚一晚上沒睡,早上差點暈倒,查了一下是低血糖,在休息室那邊呢。
”
說完話,白瑾媛坐到了對面靠前位置。
今天來人必然很多,不能再像昨天那樣亂糟糟的。
白瑾媛的話聲音不高不低,能清晰傳入沈潮汐耳中。
她擡眸朝商江寒看過去,便見他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巴,眼神在四周飄過。
“你去看看吧,别出什麼事,怎麼也得堅持過了明天吧。
”
白其瑞不來,大女兒再病倒了,白老爺子這個後事未免太過凄涼。
審視片刻,商江寒終是朝休息室走去。
上午十點,來祭拜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
白老太太也被從休息室推了出來。
她的狀态看着不比昨天好,有時會盯着某個空位發呆歎氣。
午飯吃的簡單,從外面定了幾個菜,宋送來時已經溫涼。
沈潮汐吃了幾口米飯,胃裡不舒服便放下食盒。
下午兩點,商啟超從醫院趕過來,同時休息一上午的白瑾瑜也走出來見人。
沈潮汐旁邊的空位沒人,白瑾瑜看了一眼,繞過去,隔着空位坐在另一個椅子上。
下午四點,來人漸漸少了,一群人剛好松口氣時便見院内一陣騷動。
沈潮汐坐的位置剛好擋了一截木制屏風,她沒看到來人是誰,卻見白瑾瑜臉色驟變,從座位上站起來時,身子明顯晃了晃。
沈潮汐沒來及多想便看清來人。
鐘宏光和姚純結伴走進來,先祭拜了亡者,退出來時和家屬說話。
商啟超聽到消息,從休息室被人推出來。
幾句寒暄,姚純走近沈潮汐,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她的手。
天太冷,她擔心沈潮汐被凍着。
“沒事吧?
”姚純不好多問。
沈潮汐搖了搖頭。
這時,外出辦事的商江寒也走了進來。
他先過來看沈潮汐,見了姚純很自然喊了一聲“媽”。
這聲稱呼聲音不算太大,可聽在旁邊人耳中卻格外刺耳。
白瑾瑜臉色一寸一寸白下來,握拳的手不停顫抖,她心裡有隻野獸在咆哮,她想壓卻壓不下去,最終在人将走之際掃落了滿桌的茶杯。
空曠的一樓大廳,家具幾乎都被清了出去,又不是熱鬧的場合,這陣噼裡啪啦瓷器碎裂聲格外刺耳。
沈潮汐就站在離白瑾瑜最近的地方,碎瓷渣飛濺的碎屑不偏不倚有一片擦過她的手背。
沈潮汐輕呼一聲,另一隻手去摸,便被染了半手血。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在突然發瘋的白瑾瑜身上,沒人注意到沈潮汐受傷。
場面變故來得突然,等幾人回過神,已經有人上前去阻止。
第一個沖到白瑾瑜身邊的是白瑾媛,她拉住自家姐姐的胳膊。
“姐,這是什麼時候!
你鬧脾氣也要分場合!
”
而後,白老太太顫顫巍巍從輪椅站起來,幾乎撲倒白瑾瑜身上,眼淚嘩嘩流下來。
“瑾瑜啊!
我們對不起你,可是你爸爸已經走了,你不能讓他安安生生去嗎?
”
老太太聲淚俱下,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在哀求。
他們如何對不起白瑾瑜了?
聚來的衆人把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商江寒朝院裡幾個穿黑色大衣的人看了一眼,幾人會意,強行疏散了圍觀人員。
家醜不可外揚,白家已經夠難堪了,不能再當衆丢人。
況且,出狀況的還是商夫人。
沈潮汐捂着手背退到一旁。
雖說疏散了不必要的人群。
此時站在大廳裡的人也不少。
商江寒走近,臉色陰沉到極點,眉宇間全是戾氣。
他看着被白瑾媛和白老太太抱住,卻還在發瘋的白瑾瑜,怒吼一聲。
“白瑾瑜!
你鬧夠了沒有!
”
直呼自己媽媽名字,這是商江寒活到三十一歲,第一次!
幾個人都愣了一下,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白瑾瑜。
她這兩天折騰不輕,雖然在發怒,可身上沒什麼力氣。
“你叫我什麼?
”白瑾瑜像發瘋般大笑。
“我是你媽!
你不叫我,卻叫她?
”白瑾瑜手指指着姚純。
“她算什麼東西,搶了我的愛人,還要搶我的兒子!
做夢呢!
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
姚純莫名背後發涼,震驚之餘,那句搶了“我的愛人”像拳頭砸向自己。
目光從鐘宏光臉上掃過,姚純怔怔問:“你什麼意思?
”
其實,意思已經明确。
商啟超感覺這輩子奇恥大辱全拜面前女人所賜。
再光鮮的外表,再賢良淑德的名聲,都掩蓋不了她心裡變形的愛!
“瑾瑜,你别再說了!
媽媽求你了!
當年你爸爸也沒辦法,他不是不想把你嫁給宏光,可是鐘家沒這意思,恰好商家那邊又需要你去維系,我們不是不考慮你,這些年你怎麼就擰不過勁來?
啟超不好嗎,他處處謙讓你,江寒他不比别人都優秀嗎?
我這輩子沒有生個好兒子,可是你有,你怎麼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