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老師”到底沒叫出來。
趙桐神情急切的過來找薄膺商議災銀押送之事,蘇錦沅被攆了出來。
“她不是…”
趙桐看着錯身而過的青衣女子露出怔然之色,他是見過蘇錦沅的,就在闖宮那日。
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女子穿着一身喪服,背着鮮血淋漓的謝雲宴,背脊挺直的站在宮門前的樣子。
“蕭家的人怎麼在相爺這裡?
”趙桐看着薄膺。
薄膺說道:“謝雲宴突然出京,外間又謠言四起,蕭少夫人擔心謝雲宴安危,又得知老夫負責災銀調運,所以過來打聽消息的。
”
趙桐聞言并沒起疑,實在是蘇錦沅給人的太過溫婉如水,實在不會是那種讓人多疑的人。
隻是一想起搶了戶部的謝雲宴時,趙桐就直接黑了臉。
顧不得去管已經出去的蘇錦沅,他直接就走到薄膺對面砰的一聲坐下,滿是憤然的說道,
“這個謝雲宴,簡直膽大包天,胡作非為!
!
”
“相爺,您說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那謝雲宴桀骜不馴張狂至極,以下犯上本是大罪,可陛下居然還把赈災的事情交給了他去做!
”
那混賬東西糊弄着他說去取糧,結果綁了鄭陸搶了糧倉。
趙桐一想起自己手下那幾人被綁在糧倉柱子上的樣子,就氣得直拍桌子,“陛下難不成是糊塗了,什麼人都敢用,也不怕他反了……”
“趙大人。
”
薄膺低喝了一聲,打斷了趙桐的話。
趙桐也是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不該說的,臉上變了變,将嘴邊未盡的話咽了回去後,卻憋屈的緊抿着嘴角。
薄膺見狀低歎了聲,心裡罵謝雲宴那小兔崽子盡會惹禍,面上卻微緩和了些:
“陛下既然讓謝雲宴赈災,那必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且眼下謝雲宴已經引了災民去了雍州,事到此處也沒了更改的餘地。
”
“你我要做的,就是盡快讓人将災銀押送至雍州,至于别的事情……”
他看着趙桐說道,
“謝雲宴雖然行事不講規矩,可未必是壞事,他眼下隻帶走了四萬石糧食,卻将京城往北沿途所有災民全部帶走,不僅解了興鹿之圍,也給了朝廷籌集糧食的時間。
”
“雖說冒犯了你,卻也算是變相替你減輕了壓力。
”
薄膺知道趙桐心裡不高興的是什麼,也沒想盡辦法壓他,反而說道,
“你如果真不喜歡他,等他回來之後老夫幫着你問他以下犯上之罪,隻是現在你要做的是專心赈災銀兩調運之事,千萬别出了差錯,否則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蘇錦沅站在院子裡,隐約還能聽到那位戶部尚書拍桌子怒罵的聲音,那中氣十足的樣子,怕是謝雲宴人在眼前,他能直接撸了袖子跟他幹一架。
隻不知道裡頭薄膺說了什麼,趙桐的怒氣像是被安撫了下來,聲音便也小了。
蘇錦沅勾了勾嘴角,她絲毫不懷疑薄膺能不能壓的住趙桐的怒氣,也沒在院子裡多留,就轉身朝外走去。
“少夫人。
”項雷低喚了聲。
蘇錦沅說道:“我已經跟薄相說好,讓你帶兩人混進押運災銀的隊伍裡。
相爺身邊的滄山也會前去,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與他商量。
”
“他們最晚明日就會啟程,待會兒你選好要帶的人,就直接過來找滄山,他會安排好你們。
”
項雷點點頭:“是。
”
“雍州亂着,此去一路多加小心。
”蘇錦沅叮囑,“如果遇到危險,可以舍了東西,你們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
項雷臉色柔和了些:“少夫人放心,我知道。
”
蘇錦沅并沒交代更多的事情,該說的來之前就已經全部說了,而且項雷本就是十分妥帖之人,行事謹慎也有分寸,她領着項雷正想離開,卻冷不丁瞧見不遠處來回晃蕩的薄家五公子。
薄聿背對着院門這邊,雙手扣着時,臉上既有遲疑,也有緊張。
他腦子裡全都是蘇錦沅或笑或愕然時靈動的模樣,抓着衣角時滿是遲疑,想要進去又有些不敢,半晌抿着嘴角正想離開,冷不丁一回頭就瞧見門前站着的青衣女子。
秀靥豔比花嬌,玉顔豔比春紅。
好像天地間的靈氣都注于她一人之身,周遭百花失色。
隻一眼,薄聿腦子裡瞬間炸了,神情呆滞。
“你先去吧,我等下自己回去。
”
蘇錦沅朝着項雷說了一聲。
項雷看了那邊薄聿一眼,雖然遲疑,卻還是點點頭先行離開。
蘇錦沅朝着薄聿那邊走了過去,等到了近前,才發現他神情呆愣愣的。
她有些莞爾,其實她并不讨厭薄家這位五公子,雖然出身相府,家世高貴,可卻性子溫柔,為人也聰慧明理,有着世家公子的端方雅氣。
之前她曾以沈喬的身份與薄聿聊過一些事情,也知道他胸有抱負,是個正人君子。
蘇錦沅朝着薄聿微微福身行了一禮:“五公子,之前因身份所限,不得不以沈喬之名暫住相府,隐瞞之事,情非得已,還望五公子莫要見怪。
”
“不…不見怪!
”
薄聿回過神來就耳尖微紅,有些結巴的說了一句之後,下意識想要伸手扶她,可突然想起眼前之人是女子,還是寡居喪夫的蕭家少夫人,不是他那表弟“沈喬”。
那伸到一半的手懸在半空,一時倒有些無措。
“我沒怪你,你快起來。
”
薄聿說道,“祖父既然留你在府中,又允你以沈喬之名暫住,就必定有他自己的用意,他未曾告訴我你的身份,就說明當時不适合讓我知曉,此事怎能怪你。
”
蘇錦沅聞言揚唇露出些笑,所以她挺喜歡薄家的人。
像薄老夫人當初什麼都沒說就讓她留了下來,老爺子暗中幫助蕭家數次,而薄五公子也是心胸寬廣,善解人意,骨子裡就帶着讓人如沐春風的體貼和溫柔。
蘇錦沅起身說道:“多謝五公子大量。
”
薄聿對着她如新月微彎的笑眸,心中的緊張倒是散去了一些,忍不住也跟着露出個笑來:“你今日來找祖父,是為了謝校尉的事情嗎?
”
蘇錦沅笑了笑說道:“六弟突然去雍州赈災,我有些不放心,所以來問問相爺,順便也想托相爺給六弟送些東西,隻是沒想到好像吓着了你。
”
薄聿聞言就想起自己剛才那狼狽無措的蠢樣,臉皮紅了紅。
他是半點都沒疑心過“沈喬”的身份,貿然知道他是女子才會心神炸裂。
被取笑了他也不惱,隻有些不好意思,“是你女扮男裝實在太像了,那會兒與你對弈閑談過好幾次,我都半點兒都沒瞧出來你是女子,剛才乍一看到才會失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