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了一會兒,再醒來時,錢氏布莊的人就來了。
蘇錦沅早就跟他們商量妥當了要的布料數量和款式,這次他們來時也隻是送些已經做好的樣布過來,順便跟蘇錦沅簽訂契約,拿一部分定錢。
錢氏布莊的人剛開始還有些懷疑蘇錦沅,怕送了貨拿不到尾款,可等聽明白跟他們下定的人,居然是京中國公府的少夫人時,既是驚訝又是惶恐。
“你們也不必多想,就照着我之前跟你們談好的價格,将貨送去安國公府,到時候自然會有人跟你們結算餘款。
”
蘇錦沅對着錢氏布莊的人道,
“隻有一點,我希望你們給我看的是什麼料子,送到京城的就是什麼料子,要是到時候貨上面有什麼問題,跟我看的料子不一樣……”
沒等她将話說完,那錢家過來簽契書的人就急聲說道:“少夫人放心,我們錢家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也絕不敢在料子上做了手腳,砸了我們自己的招牌。
”
更何況這還是跟國公府的生意,那可是他們從來沒見過的貴人,一根小拇指就能碾死他們這種小老百姓。
他們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哪敢在料子上動手腳。
蘇錦沅聞言一笑:“那就好,簽字吧。
”
那契書是早就準備好的,上面已經簽了蘇錦沅的名字,蓋了她的私印。
錢家的人拿過去看了兩遍,确定沒有問題之後,便也簽字按了手印,算是成了這樁生意。
蘇錦沅讓珍珠将定錢的銀票取來交給了錢家的人後,就将她們都送了出去。
等出了悅來樓後,錢家幾人還有些暈暈乎乎。
“居然是國公府……沒想到那位夫人居然是國公府的人……”
“是啊爹,這可是咱們的好機會,要是能攀上國公府,将來哪裡還愁生意?
”
那年長的男人臉色一肅,沉聲道,
“這的确是機會,所以你們得盯好了布莊那頭,蕭少夫人定下的那些料子絕對不能出半絲差錯,還有,這事先瞞着,别告訴下面的人,免得有人起了心思。
”
錢家兒子聞言一凜。
仙陽這邊的布莊可不止他們一家,往日裡為了搶單子彼此下黑手的時候也不少,要是知道他們接了京中貴人的單子,那些跟他們家有仇的人眼紅之下,說不準會暗中動手腳壞事。
他連忙道:“我不會告訴旁人,這段時間咱們就先不接其他人的單子了,把安國公府這一單做好,我親自在布莊盯着,絕不會出差錯。
”
錢父想了想:“也好。
”
國公府這邊要緊。
……
錢家人走後,汪茵抱着瓜子從碧紗櫥後面走出來,朝着蘇錦沅笑道:
“你瞧見他們剛才那樣子沒,下巴都差點驚掉了,我瞧着錢家那個兒子原本還想着擡價來着,結果一聽說是往國公府送的,吓得再沒敢開口。
”
蘇錦沅搖搖頭。
京中那些高門大戶出門做生意的,大多都是府裡的管家或者是下人,錢家知道她身份震驚也是正常,她開口說道:“錢家的事情辦妥了,你不是想出去逛逛嗎?
”
汪茵連忙道:“不等謝六了?
”
“他去漕司衙門那邊辦事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咱們自己去逛自己的,不用管他。
”
汪茵頓時高興起來,連忙放下手裡的瓜子說道:“那你等等,我去換身衣裳。
”
能出去玩,汪茵的動作向來是極快的,回去屋中不過一會兒,她就換了身青色雲緞裙,配着如意小褂,一邊走一邊系着軟毛織錦披風。
她快步走動時,臉頰旁的耳墜子也跟着晃動,紅豆跟在她身後小跑。
“别走那麼快,小心摔着。
”
蘇錦沅扶着汪茵,等她披風系好之後,才松了手。
珍珠和紅豆跟在她們身後,換了身衣裳的夏生也與他們一同外出。
等到了院子外,就有幾個穿着常服的男人朝着蘇錦沅行禮:“見過蕭少夫人,見過汪小姐。
”
汪茵臉上的笑頓時沒了,皺眉道:“他們是誰?
”
蘇錦沅說道:“午間溫大人不是來過一趟嗎,他說這幾天仙陽鎮上進了賊人,還劫了他們漕運司的東西。
”
“他怕那些賊人還沒離開仙陽,也怕有人沖撞了我們,所以派了幾個府差過來保護咱們安全。
”
汪茵聞言臉上卻沒半點理解之色,隻瞧着那幾個人嘟囔:“保護什麼保護,瞧着怎麼跟監視的一樣……”
她朝着那幾人說道,
“我們自己帶了護衛,不用你們保護,你們回去吧。
”
那幾人卻沒離開的打算,其中一人躬身說道:“汪小姐,小的幾人是奉命行事,還請汪小姐不要為難我們。
”
“誰為難你們了……”
汪茵聞言就想說話。
蘇錦沅伸手拉了拉她:“算了,他們也是奉命行事,既然想跟着那就跟着吧,溫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咱們自己玩自己的,也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
汪茵聞言努努嘴,見蘇錦沅已經答應下來,這才沒多說。
“洛青豫之前也說要去夜市逛逛,咱們叫上他一起吧?
”汪茵說道。
蘇錦沅沒什麼異議,讓夏生過去叫人,隻等了一會兒夏生回來時,卻沒見洛青豫。
夏生說道:“洛公子之前有事出去了,還沒回來。
”
汪茵聞言也就歇了拉着洛青豫一起玩的打算,抱着蘇錦沅胳膊道:“那算了,咱們自己玩吧。
”
仙陽鎮子不大,南北通街,東西相距也不算太遠。
鎮中白日裡格外熱鬧,原以為夜裡會安靜下來,可誰知道到了夜裡也不遑多讓,特别是越靠近城北的夜市,周圍的人也就越多,好像白日裡擺在别處的攤販此時都集中在了一個地方。
蘇錦沅他們一路過來,瞧見不少男女老少。
那路邊攤子上擺放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不時還能瞧見賣藝的和街頭雜耍的。
“你們這裡每天都這麼熱鬧嗎?
”蘇錦沅扭頭問道。
跟來的那幾個衙差裡領頭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名叫王輝,聽到蘇錦沅問話後,就連忙回道:
“蕭少夫人誤會了,仙陽這邊因靠着碼頭,所以沒有宵禁,夜裡鎮中雖然有人走動,但是平日裡也沒這麼熱鬧。
”
“鎮中每月初五,十五和二十五時,都會有一次這樣的夜市,從天色幕黑時,一直要到臨近子時才會散去,今日恰好初五,所以才會這麼熱鬧。
”
蘇錦沅聞言恍然,難怪他們那天來時鎮中明明挺安靜的。
汪茵喜歡玩鬧,瞧着周圍目不暇接的熱鬧,拉着蘇錦沅就沖進了人群裡。
兩人尋了個面具攤,汪茵挑了兩個半臉面具,将其中狐狸模樣的遞給了蘇錦沅,自己挑了個青面獠牙的惡鬼,戴在臉上扭頭吓唬紅豆。
紅豆正看着一旁炸酥餅的攤子,冷不防地被一吓,頓時尖叫了出聲。
等反應過來是誰時,頓時氣得直跺腳:“小姐!
!
”
汪茵取笑道:“瞧你這老鼠膽子。
”
紅豆氣圓了臉。
蘇錦沅臉上也戴着被汪茵強扣上去的面具,在旁朝着汪茵說道:“你别老欺負你家紅豆,小心她哭了之後你哄不住。
”
“少夫人,您也取笑奴婢!
”紅豆委屈地看着蘇錦沅。
蘇錦沅笑道:“我可是在幫着你說話。
”
見小丫頭鼓着臉蛋兒瞧着像極了脹了氣的河豚,她一把拉住轉身倒着走險些撞到了人的汪茵:“你小心點兒,别被人撞着了。
”
汪茵扶了扶臉上的面具,蹦跳着說道:“阿沅,這夜市好熱鬧啊,我剛才還看到那邊有噴火的,咱們過去看看,那邊好像還有好些好吃的。
”
蘇錦沅還沒回話呢,就已經被汪茵拽着鑽進了人群裡。
她隻能被迫跟着汪茵在人群裡穿來穿去,而夏生他們則是緊跟在後面。
夜市裡熱鬧極了,不缺吃喝,玩樂也不少。
汪茵拉着蘇錦沅可謂是玩了個盡興,而跟在他們身後的那幾個衙差也盡職盡責地護着,等到夜深了之後,蘇錦沅才拉着吃的肚子都圓了的汪茵朝回走。
夜色昏暗,皎潔月光灑在身上,汪茵叽叽喳喳的說着話。
等回了悅來樓,卻還不見謝雲宴回來。
那幾個衙差将人送回來後,就先告辭回了府衙那邊,而夏生則是站在蘇錦沅身邊低聲道:“這悅來樓周圍多了好些人,怕是溫家那邊派來的。
”
蘇錦沅輕“嗯”了聲。
幾人回了住處,夏生說小院外面也多了幾人,應該同樣是溫志虎派來監視的,她心中微沉,臉上卻沒露出太多神色,隻跟着汪茵一起進了房中。
外間夜色越發暗沉,月光被黑雲遮掩時,院中漆黑一片。
謝雲宴一直沒有回來,蘇錦沅心中不甚安穩,汪茵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正在瞧着夜市裡買回來的東西。
等将近亥時時,院外才傳來響動。
蘇錦沅豁然起身,就對上汪茵有些疑惑的眼神:“應該是阿宴回來了,我出去看看。
”
汪茵手裡還拿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瞧着蘇錦沅屐着鞋,直接匆匆就出去,她連忙扭頭順着窗戶朝外看去,就瞧見那邊一身玄衣的謝雲宴從院門前進來。
他本是冷着一張臉,也不知道在跟春回說着什麼,眉宇間全是寒霜。
“阿宴。
”
蘇錦沅站在台階前輕喚了一聲。
謝雲宴朝着那邊看去,當見到蘇錦沅時,臉上寒霜如同冬雪見了春陽瞬間化了個幹淨,嘴角輕揚時,眼神也柔和了下來。
這哪裡還是那個瘋批煞神。
汪茵撇撇嘴忍不住嘀咕出聲:“這麼明顯,我之前居然沒發現……”
她還真是瞎了眼了。
明明之前就已經不同了,可她居然還以為阿沅心有所屬,可憐謝雲宴那個狗東西求而不得。
見蘇錦沅走到謝雲宴身旁,微仰着頭跟謝雲宴說話,而謝雲宴低頭對着她時黑眸裡滿是溫柔,兩人一高一低顯得般配。
汪茵輕哼了一聲,直接就取走了撐着窗棂的棍子,那窗戶“砰”的一聲關上,而她則是眼不見為淨。
謝雲宴聽到那邊傳來的輕響聲,就見汪茵那一閃而逝的臉。
“她怎麼了?
”
跟個怨婦似的,哼什麼哼?
蘇錦沅朝那邊看了眼,能瞧見窗戶後面倒映出來的影子,想起剛才出來時汪茵明明好奇卻強忍着的樣子,眼底浮出滿滿的笑意:
“沒什麼。
”
她就是高興,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阿茵總是向着她的。
謝雲宴看着她高興的樣子有些不解,隻不過蘇錦沅也沒跟他多做解釋,隻主動拉了下他的袖子,低聲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
謝雲宴低頭時,被那白皙小手拉的心中軟綿成一片。
“外頭冷,先進去再說。
”
他身上大氅解了下來罩在蘇錦沅身上,見她伸手拉着邊緣未曾推脫,他反手握了下蘇錦沅的手,一邊跟着她朝着屋内走,一邊說道:
“我下午跟着溫志虎過去,本來是去走個過場,沒想到遇到了意外,所以就耽擱了些時間。
”
蘇錦沅微歪着頭:“意外?
”
“有人截殺溫志虎,差點要了他的命。
”謝雲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