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祭年拜歲。
天未亮時,蕭老夫人她們有些扛不住,便去小憩了片刻,而蘇錦沅則是早早就領着鄧管家他們去了祠堂,準備拜歲要用的東西。
等老夫人她們醒來到了祠堂,祭拜先祖宗祠,行完禮後,蕭家上下便一起出城祭拜了蕭缙等人,回府之後已是疲憊,用完飯就早早休息。
初二開始,蕭家就多了各處之人往來。
蕭老夫人原是賊匪,招安嫁入京城之後,在京中沒什麼姻親,可蕭家這邊卻是有不少親戚,也有幾門族親留在京中。
蕭家落魄時,這些人幾乎不見蹤影,而如今謝雲宴官居四品,宮宴之上救駕有功傳遍了京城,蕭雲鑫又死而複生回到蕭家。
湊上前來的人簡直數不清楚。
從初二開始,陸陸續續就有人上門拜訪。
平日裡能拒之門外,年節時誰都不願起了争執,哪怕極不喜歡應酬的蕭老夫人,在這段時間也不免多了幾分耐心。
錦堂院裡幾乎日日都有客人,連帶着蘇錦沅也被蕭大夫人拉着見了好些蕭家親戚。
蘇錦沅忙着記人,忙着與人回禮,忙着應付那些湊上前來的蕭家親戚,提出的一些讓人哭笑不得又覺得腦子有病的“小忙”,暈頭轉向地幾乎顧不得其他。
一直到了初五,來府中人走動的人稍稍少下來,她正想着去薄家拜年時,薄聿就先來了府裡。
蘇錦沅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薄聿時還尤為驚訝:“五哥?
你怎麼來了?
”
“拜年。
”
薄聿身旁還跟着小厮,手裡捧着送給蕭家的節禮。
瞧見蕭家門前有馬車走遠,而蘇錦沅站在那裡一副送瘟神的架勢,他忍不住笑着道:“你這是剛送走了客人離開?
”
蘇錦沅歎氣:“可不是。
”
蕭家起複,來的人也就多了起來。
剛送走這家是蕭缙的族叔,拐彎抹角的關系,可耐不住同是一個蕭,輩分上還占着優勢,連蕭老夫人也不想怠慢了,免得蕭家那些老老少少念叨。
這老爺子剛來時,他們還以禮相待,蕭老夫人也十分和氣。
可後來見着他是沖着家裡子侄入仕的事情,提些異想天開的要求,磨着蕭老夫人都動了氣了,才叫謝雲宴給“攆”了出來。
要不是她攔着,以謝雲宴那狗脾氣指不定都能将人扔出來。
“算了,不說這些。
”
蘇錦沅沒興趣跟外人說這些糟心事,朝着薄聿笑道,“我正打算這兩天抽時間去跟相爺和老夫人拜年呢,沒想着你先過來了。
趕緊進去吧,外面冷。
”
薄聿跟着她一起進了蕭家之後,門房的人便将節禮收了過去,統一放進了庫房。
蘇錦沅下台階的時候提了提裙擺,朝着薄聿道:“相爺和老夫人身子還好嗎?
還有伯母,那天去時都沒來得及好好跟伯母見一面,她怎麼樣?
”
“都好着,祖父沒事就侍弄侍弄他那些寶貝花草,祖母這幾天忙着會客,我母親倒是挺惦記你的,還說你之前教她釀的梅花酒已經藏窖了,就等着你哪天有時間過去瞧瞧。
”
薄聿說話時聲音溫柔,眼中盛滿了笑意。
蘇錦沅聞言忍不住微睜大眼:“伯母都已經做好了?
”
“早就做好了,要不是顧忌着你先前病着,她早派人來請你過去了。
”
薄聿想起她母親每次念叨蘇錦沅時的樣子,眉眼微笑,“我母親她很喜歡你,這麼多年也難得見到她那麼念叨一個人,有時候我都覺得,她待你都快趕過我了。
”
蘇錦沅神情頓了頓:“哪有,伯母每次見我時,提起最多的還不是你?
”
她在薄家小住那段時間,其實跟薄夫人并沒有太多交集,唯一的兩次都是因為剛好撞上薄柄延那妾室欺負正室,她心生不喜便幫着薄夫人說了幾句話,那薄夫人就待她極好。
隻是論真起來,她卻并不太喜歡薄夫人那種女子。
她是個很溫柔的人,說話溫聲細語,性子軟綿的有些過分,雖然好相處,可卻沒有主見,更缺了一絲高門大婦該有的魄力和底氣。
薄柄延寵愛府中妾室,她不敢惱。
那姨娘幾次三番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她都隐忍着不敢與其争吵,甚至都被人欺負到了眼前,要不是下面人告訴了薄相出面敲打了薄柄延,又有薄聿暗中教訓那姨娘,怕是能将一筐子眼淚都流盡了。
蘇錦沅後來見薄夫人那幾次,她就鮮少有不掉眼淚的時候,不是跟她說着夫君負心,就是傷春悲秋地感懷她遇人不淑,要不然就是薄聿受了多少苦。
蘇錦沅經曆過太多苦難,更是爛泥裡打過滾渾身蹚着血水、屍骨走過來的,她很難對薄夫人那些傷懷感同身受,反而有時候難以理解。
薄聿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隻以為他母親多與蘇錦沅說起他,忍不住問:“真的?
都說什麼?
”
蘇錦沅笑:“不就是你少年英才,跟着相爺天資早慧,又早早得了功名入仕,引得京中無數閨秀側目的那些風光事迹。
”
薄聿臉上瞬間浮出薄紅:“你别聽我母親亂說,哪有那些事情。
”
蘇錦沅卻笑:“怎麼沒有,我可是聽說這京中喜歡五哥的姑娘都能繞着城牆好幾圈了,那說親的媒人都踩破了相府大門,不過五哥一個都沒應。
”
薄聿算得上是潔身自好的典型了,不與女子親近,也從未有過不好的傳聞。
他家世極好,長得一表人才,又早早入仕進了禦史台,再加上薄家家風清貴,又有個為相的祖父。
沒看宜甯郡主那般眼高于頂的女子,都對他另眼相看,癡心不已?
蘇錦沅腳下踩着積雪咯吱作響,随口問道:
“五哥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是活潑清麗的,還是溫婉賢淑的?
上次去時伯母還愁着你的婚事,說讓我有合适的也與她說說。
”
腳上踩着了雪,她擡腳抖了抖。
薄聿聽着身旁女子絮絮叨叨,見她垂頭時一縷青絲落在頰邊,石榴紅的耳墜襯着雪膚,脫口而出:“你……”
“嗯?
”
蘇錦沅擡頭。
薄聿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想起剛才差點說出口的“你這樣的”,耳根子通紅:
“你别聽我母親的,我現在忙着禦史台的事情,而且沒遇到喜歡的人才推了婚事,等緣分到了,自然也就成親了。
”
蘇錦沅想了想:“也對,能配得上五哥的,大抵是很好很好的女子。
”
薄聿喉間滾動,低“嗯”了聲:“她定然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