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婉芸臉上笑容一愣,剛才那一瞬間的觸感讓她瞪圓了眼睛,神情有些呆。
站在門外的蘇錦沅和霍柔看到剛才那一幕也是面面相觑,這個席君甯……
“怎麼不進來,這麼熱的天站在外面不曬?
”
席君甯扭頭就看到站在門前的兩人,他臉上沒有半點異常,就好像剛才那一幕隻是她們的錯覺一樣,依舊像是之前朝着兩人說着話。
蘇錦沅和霍柔入内,席君甯就說道:“對了,你之前要的那些藥材,我已經讓人送去雍州了,還順道送了兩個大夫過去,也調配了應對瘟疫的藥湯。
”
“謝六帶的人雖多,可隻要照着我之前說的,每天熬着藥湯分發下去每人喝上一碗,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有問題。
”
蘇錦沅微歪着頭,她剛才還想問點兒别的來着,可還沒問就先聽到席君甯這話,她怎麼覺得……這席君甯像是在拿着好處堵她的嘴?
霍柔沒多想,隻開口說道:“能防疫就好,我以前聽人說過瘟疫的可怕,一旦鬧起來就會死人無數,席大哥這次可真的是幫了六弟大忙了。
”
席君甯淺笑:“也沒幫什麼,大少夫人給銀子了。
”
蘇錦沅翻了翻眼皮:“你也知道我給銀子了,都是熟人,也不見你給我便宜一些。
”
席君甯一本正經:“已經便宜了很多了,折本買賣總不能做,我這也有一家老小要養活……”
蘇錦沅白了他一眼,誰不知道席君甯爹娘早就仙逝了,那藥王谷上上下下就他一人,連個師兄弟都沒有,他哪來的一家老小要養活?
“死要錢!
”
蘇錦沅吐槽了一句,魏婉芸和霍柔都是掩唇笑起來。
四人說笑了一會兒,屋中涼爽驅散了外面帶來的燥熱之意後,蘇錦沅才一邊搖着扇子一邊問道:“婉芸這孩子已經七個月了,可知道還有多久生産?
”
席君甯說道:“短則半月,多則二十天。
”
他神色正經起來,
“她腹中孩子先天孱弱,能在她肚子裡多待一日,生下來後身子骨就能多強壯一些,隻是這孩子畢竟是強留下來的,最多也不能過八個月,否則婉芸跟孩子都會有危險。
”
“我會盡量将她生産的時間控制在半個月後,到時她若不發動,我也會強行施針讓孩子生産。
”
魏婉芸早就知道這些,對于席君甯極為信任,臉上也沒什麼異常,而霍柔想要問一句會不會有危險,可到底顧忌着魏婉芸還在,那話在嘴裡繞了幾圈都沒問出來,怕給魏婉芸添了負擔讓她緊張。
蘇錦沅倒還算平靜,點點頭說道:“我已經讓人找了接生嬷嬷,是何老夫人家中的老人,到時候祖母、母親和我也會陪着婉芸生産。
”
哪怕找來接生的人看着很靠譜,她也不會将魏婉芸母子的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
“除了接生嬷嬷,我們還需要準備什麼嗎?
”
席君甯搖搖頭:“其他的你們不用操心,到時我會守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
見霍柔憂心忡忡,魏婉芸倒是平靜:“放心吧,席公子醫術高超,又有你們守着,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把他生下來。
”
她将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時,眼裡全是溫柔。
雲泉的骨血,蕭家子嗣,她拼了命也會讓他活下來。
蘇錦沅他們沒在玉笙居久留,見魏婉芸有些倦色之後就先行離開。
席君甯先是去了一趟小廚房,交代着替魏婉芸準備蜂蜜南瓜酥卷,又叮囑了采苓好生照顧之後,從玉笙居出來,就瞧見等在外面杵着下巴坐在石頭上的蘇錦沅。
“不是走了?
”席君甯看她。
“有事問你。
”
蘇錦沅拍了拍裙擺起身,哪怕坐在樹蔭下面,可熱風吹的她臉上也冒了薄汗,她有些煩躁的扇着扇子朝着席君甯說道,“走走吧?
”
席君甯不置可否的跟在她身後。
杏兒遠遠跟着二人,等到了後院的八角涼亭,讓杏兒先退到下方的假山處等着,蘇錦沅就看着坐在對面的席君甯,目光帶着審視。
“有什麼話就說,别這麼看着我,瘆的慌。
”席君甯說道。
蘇錦沅看他:“你想幹什麼?
”
席君甯輕笑了聲:“你說呢?
”
蘇錦沅臉色微沉,眼前這男人最早幫蕭家的時候,固然有為了報答老夫人當年恩情的原因,卻也帶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他口口聲聲是替他父親報恩來的,可她卻能感覺得出來,席君甯并不是那種特别在意恩情的人,來京城也隻不過是抱着能幫就幫,幫不了就算了的心思。
否則上一世蕭家滿門被屠,老夫人她們命喪京城的時候,他不可能從頭到尾都沒現身。
可席君甯如今卻對蕭家之事這般盡心,對魏婉芸更是極好,甚至好的有些越界了。
“她是蕭家三少夫人。
”
席君甯被點破心思,揚唇時眼中肆意:“那又如何?
”
蘇錦沅看着他。
席君甯揚唇:“婉芸如今不過十九,就算生下孩子,她也不可能在蕭家虛耗了一輩子,而且我記得蕭老夫人當初是給了她們放妻書的,更不介意婉芸改嫁,還是你覺得婉芸就該一輩子守着蕭雲泉的牌位?
”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是那種迂腐古闆的人,當然不會覺得魏婉芸就該替蕭雲泉守寡一輩子。
“那不就行了。
”席君甯指尖落在眼邊輕點着,神色淺淡,“我不會強迫她,也不會逼她做什麼,就算真有一日我跟她在一起,那也是她心甘情願。
”
他笑睨了眼蘇錦沅,
“倒是你,有功夫操心我,倒不如操心操心你家謝六。
”
蘇錦沅被那句“你家謝六”弄的心中虛晃了一下,總覺得席君甯這話意有所指,可看他時又瞧不出什麼戲谑來,她搖着扇子遮掩心中的不平靜,
“他遠在雍州,我操心什麼。
”
席君甯說道:“那可未必,你知不知道,豫國公那邊動手了。
”
蘇錦沅手中一頓,猛的擡頭:“什麼意思?
”
席君甯說道,“奉管漕河鹽運監管的都轉運使知道嗎?
”
“你是說芮攀?
”蘇錦沅心中微跳。
席君甯淡聲道:“他死了。
”
蘇錦沅瞳孔微縮,就聽席君甯說道:
“前天夜裡漕河那邊抓到了一批走運礦鐵的人,從他們嘴裡咬出了芮攀,等皇帝派去的暗衛找到芮攀時,他已經畏罪自盡,還留下一封指證豫國公謀逆犯上的血書。
”
蘇錦沅臉色瞬間就難看了下來。
旁人聽到那血書指證豫國公時,或許還會覺得豫國公死定了,可她卻極為清楚那血書根本就不會成為證據指證豫國公,反而會讓慶帝生疑。
鹽鐵私運要真是豫國公做的,他已出事,下面的人就該安分守己暫時蟄伏起來。
可這麼明目張膽的撞上來,還弄死了芮攀,留下所謂的血書,一副生怕弄不死豫國公的樣子,隻會讓慶帝懷疑是有人在故意構陷豫國公。
慶帝本就多疑,謝雲宴之前能利用他的多疑,困住豫國公。
豫國公如今就能用他的多疑來替自己脫罪。
蘇錦沅捏緊了手裡的扇子,面無表情:“你對朝廷的事情倒是清楚。
”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我好歹也在江湖混了這麼多年,要是連這點消息都打聽不到,那豈不是白混了?
”
席君甯對她的猜忌半點不以為意,隻是說道,
“芮攀的事還沒傳回京城,謝六好不容易才将豫國公困在府裡,讓他跟皇帝離心,他要是借此出來,謝六之前所做功虧于潰,你與其盯着我,倒不如想想該怎麼應付豫國公。
”
“他要是反撲起來,怕能要了謝六半條命。
”
蘇錦沅眼神冷了下來,面沉如霜。
不能讓豫國公出來!